“所以,我才同意省计委的意见,提拔段华做副厂长啊。”老厂长语重心长的道:“你看杨锐和捷利康的关系,就算以后有别的厂竞争,有杨锐的关系在,咱们少说也有个优先权吧。”
郑建明愣了愣,使劲摇头,道:“老厂,这么大一个厂子,难道就靠一个人活着?杨锐要是和捷利康闹翻了呢,您看他和弗兰奇谈判的样子,年轻人年轻气盛,一个说不好,说掰就掰了,到时候,咱们厂子不是难做人了?再者说,段华现在才40多,您把他给提拔了,他念着你的好,给咱们说项一下,到以后,要是别的厂把他给调走了,他不是又要把合同带走?到时候,咱们一个厂几千号人,又怎么整?”
“你说的对,一个厂不能靠一个人养着,咱们和捷利康的合同,就是一个保底的合同,让咱们能吃饱穿暖,不至于像是省里的其他厂子那样,说垮就垮掉了。吃饱穿暖了以后,咱们也不要丢了主业呀,咱们的主业越强大,西捷工厂的议价能力就越强,再做几年,咱们说不定还能再建一个药品分厂,这不是好事情吗?”
“好事是好事,但是……老厂,咱们厂不能没有你啊。”
“刚还说一个厂不能靠一个人呢。”老厂长呵呵的笑了两声,道:“我今年不退,明年后年也该退了,以后是你们这一代人的天下了,有没有我,天都不会塌下来。”
郑建明的心乱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你不看了我看。”老厂长从他手里抓过望远镜,饶有兴致的看向西捷厂。
老厂长的胳膊瘦干干的,估计刮下来没有五斤肉,但他端着望远镜的时候,手臂成L型,纹丝不动……
十几斤重的老式望远镜,成年人举的久了都觉得累,老厂长似乎是举惯了,一点劳累的表情都没有。
郑建明叹为观止,要是平时,他一定要为老厂长深藏不漏的爱好拍三个小时的马屁,然后每隔一个星期再拍一刻钟。
但在现在,郑建明实在是没有心情。
沉默了许久,郑建明调整好了心情,道:“小龙挺孝顺的,退休也是好事情,不过,办病退以后,退休金不是要打折吗?革命了一辈子,最后一两年病退,太不划算了吧。”
“省轻工局给我安排了一个清闲位置,我去坐一年办公室,然后就退休了。”老厂长依旧端着望远镜,不知看到了哪里。
郑建明最后一点希望也消失了,省轻工局的闲职不是想有就有的,这显然证明了老厂长不是冲动的决定。
他或许是准备了好些时候,只是决定现在离开。
郑建明顺着望远镜的方向看过去,西捷工厂吐着微微的蒸汽,拆掉了一半的墙壁,让工厂像是拆迁工地里的小作坊,不知道的人,恐怕以为这里是生产豆芽或者肉松的地方,谁又能想得到,里面的日产值将超过1万美元。
放在30年以后,随便拉一个做外贸的乡下小厂出来,年产值300多万美元实在不稀罕,但在1984年,年缠住1000万元人民币的已经是大厂了,足可以养活一两千名的国企员工,至于年产值300万美元的工厂,个个都是地区的香饽饽。
郑建明站在山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照耀着新鲜的阳光,脚踩着新鲜的泥土,整个人也有了新鲜的想法。
至少,是认清了差距:没有老厂长的帮衬,自己是斗不过段华的。
要是老厂长再帮着段华,自己就更是没机会了。
从什么时候,情况就如此急转直下,以至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呢?
郑建明却是想不到那个特别的节点了。
西捷工厂。
杨锐觉得自己的大脑都有过热的迹象了,因为他查阅的资料太多,计算的东西太多,以至于整个人除了实验以外,难以注意到其他事。
当然,这也就是他的幻想而已,人类大脑的功能极其强大,仅仅是使用的话,怎么用都用不坏的。
即使杨锐的脑海中,漂浮着无数的论文,无数的字符。
这是杨锐在用比较和搜索的功能。
要是按照他原本的计划,照抄一份高水平的植物素提取法的技术,说不定一两周的时间就足够了,那其中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用在做实验上了。
偏偏工厂化的试验中,得到了意外惊喜。
明明是产率增加一倍左右的工厂化实验,得到的结果,却是产率没有巨大的变化,而工厂的环境要求被大大降低了。
就国内的工况条件来说,这是比产率还重要的利好。
毕竟,洁净车间什么的都是要花钱的,若是同样有100万美元,能建一个洁净车间,或者两个普通车间,那从最终出产来说,其实是相差仿佛的。
等于说,提高产率,和降低了工况条件,具有相同的增加利用的作用。
不过,相比后者,如捷利康这样的大型制药公司,却是更看重前者。
因为从管理方面来说,一间洁净厂房的管理,要比两间普通厂房简单,成本也要低的多。另外,辅酶Q10属于供不应求的产品,茄尼醇也是来自于烟叶的天然提取物,不是想有多少就有多少的,因此,减少原料消耗,用同样多的原料生产出更多的东西,具有更高的利润价值。
因此,尽管调整一些参数,能在非洁净厂房里保证相似的产率,杨锐还是在重新架设的洁净厂房里,尝试还原之前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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