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鹏祖他们是只有口供,录像带……”再想想现在还是严打,金言世咽了口唾沫,突然不想说了。
谈论别人容易,谈论自己就太难了。尤其是刑事惩罚,还是相当有震慑力的。
现实里的囚徒困境,许多人被定罪的可能性很低,即使如此,还是有人愿意付出很大的代价来消弭这种很低的可能性,某些时候,就像是用500万买一张彩票似的。
那些漫天乱发的“定罪”短信,也是一样的原理,很多人明知道自己无罪,也宁愿消财“免灾”。
前两天,金言世虽然因为朋友被拘捕而心情沮丧,但沮丧终究只是沮丧罢了。
现在,当他自己面临同样的惩罚,甚至可能更厉害的时候,一股恐惧,顿时从心底泛了上来。
“我打个电话。”金言世从沙发爬到电话跟前。
老腿也醒悟过来,道:“我也要打一个。”
一个小时后,金父匆匆赶回了家,问:“录像带呢?”
金言世立刻放给他看,一会儿道:“他说是复制的。”
“你们当时没看到摄影机?”
“没有。”金言世和老腿同时摇头。
“白痴!”金父再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么大的摄像机看不到?”
“他们当时肯定是藏起来了,”金言世低下头,须臾,又道:“我们这是被陷害了。”
“陷害不陷害,录像带不是都在?让你得罪人,你要是不找人家麻烦,人家能陷害你了?”金父也是气的要死,为了把儿子摘出来,并让徐鹏祖顶罪,他把自己的关系用的精光,大饼也不知道画了多少个。
刚刚歇下来,又有这么一个要命的录像带送过来,金父顿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说实话,这种感觉是让他更生气的。
金父处于沉默当中,金言世则是各种不安,一会儿道:“这怎么办?咱们能不能找人把杨锐手里的录像带拿回来。”
杨锐等人也是做了笔录的,金言世因此知道他的名字。
金父粗重的喘了两口气,道:“杨锐是北大的学生,上过报纸,认识一些人,和外国公司的关系也好,你以为能白拿回来吗?他给你,肯定是想要什么的。”
“想要什么?”
“我怎么知道。”金父怒气上头,很快又平息了下来,和两天前的愤怒比起来,他现在还算是平静。
毕竟,对方把录像带送过来,而非交给公安或媒体,本身就说明有所求。
有所求就好。金父暗想,再看一眼局促不安的儿子,心想:此间事了,一定要把他送走。
下午。
金父联络了陶天养,他知道杨锐认识这名公安部的老处长,也通过后者联系杨锐。
当天晚上,杨锐约了景存诚,一起来到南锣鼓巷的爆肚店。
与金父的忙忙碌碌不同,第一天发生状况的时候,杨锐准备的充分,却没有用多少力。
这就是准备充分的好处了,他身边有香港人李章镇和英国人弗兰奇作证,保龄球馆方面的供词也偏向于他,除了请陶天养出面,他用不着费多少事,差不多秉公执法,不要黑白颠倒就可以了。
他甚至都不用把录像带拿出来,就大局已定。
杨锐本来就是把录像带当底牌的,毕竟还是1984年,没事拿一个摄像机拍下全过程,还是容易让人多想。
相反,金家为了把金言世摘出来,却是用出了浑身解数,金父差不多将能用的关系都动用了,哪怕是关系不错的徐家和安家,也与金家闹的不可开交,差不多撕破了脸皮。毕竟,金父是要徐鹏祖和安宇轩顶罪……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虽然金家势大,金父是中字头的有色金属材料总公司的总经理,但以势压人,总归是很费力的事。
如果金父只是找人减刑轻判,杨锐也就随他去了,终归就是一场意气之争。
但是,金父找人给儿子顶罪的行为,却让杨锐有了别样心思。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金父找人做有利供词可以说是一鼓作气,躲开了抢劫之类的大罪名,找人尽量减刑就是再而衰了,找人顶罪可以说是三而竭,很勉强的才做成。
杨锐这时候再拿出来录像带,再请景存诚出面,却是第一次击鼓用力,面对筋酥骨软的金父,却是势如破竹。
见到景存诚,通了名,金父仿佛气力全消,心里憋着气,口中平静的问:“你想怎么样?”
他所在的有色金属材料总公司虽然是中字头的,实力和排名却比中纺弱了一个数量级都不止,其本人虽是部级待遇,但却比不上景存诚的资历背景。80年代的老干部何其多也,这些年届60岁的军转干部,个个都有军功章在身,转做文职以后,又经历了多次运动,有的职位高了,有的职位低了,能量大小,却不能纯以职位头衔来定。
而今的北京城里,景存诚仍然可以说是旭日东升,金父却已垂暮,更别说他本就理亏,各种人情还在冷却当中……
景存诚与杨锐沟通过,此时替他说道:“我们吃了亏,自然是想讨回公道。”
金父皱眉道:“几个孩子都要判刑了,还不够公道?”
景存诚嗤之以鼻:“你儿子不是好好的在家呆着。”
金父脸色一变:“你们别欺人太甚。”
“是被抢了2000多港币的欺人太甚,还是抢人的欺人太甚?”景存诚也看了录像,这时候说的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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