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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凭借着为东陵珏挡箭的忠心护主之举以及极高的武艺,“袁少杨”被封禁卫军统领的位置,随东陵珏出入于各种场合,保护他的安全,偶尔也会为东昭外出征战。
    两年后的一个晚上,东陵珏单独将司空少杨叫到自己的寝殿。这时,年事已高的东陵珏,身体每况愈下,国家的政事基本全交与当时的太子东陵巽。
    “谢谢你减轻毒药的分量,让朕多活了些时日。”似乎除了从容,你永远不会在这个君主的脸上看到其他的情绪。
    “你……都知道了…….”司空少杨难以掩盖内心的震惊,脱口问道。
    “若朕料想的不错,你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司空少杨吧?”
    第18章 司空的意志
    是的,司空这个姓氏在各国皆属贵族之姓,当初司空少杨恐引起东陵珏的怀疑,当被问及姓名时,他便用了母亲的姓氏,谎称自己姓“袁”。
    “第一次见你时,你一心求死,然而在看到我胸前烈阳时你却突然转变了想法,当时我就知道你的过去肯定跟东昭有关,非恩即仇。但如果我东昭曾有恩于你,你必定早就说出,而你没有,既然你不是报恩的,那就一定是后者了。你一定认为你是因为帮朕挡了一箭的护主忠心而取得了我的信任,可如果只因为一支毒箭朕就相信一个人的忠心,那真早已死了千百回了,东昭也早该不复存在了。”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留我在身边?”司空少杨为东陵珏的睿智而震惊,更为他留自己在身边而不解。
    “起初朕听闻北羌奴隶场有一人不断刷新决斗记录,朕只是出于好奇和爱才,才动身前往北羌想要会会你,若真是可用之才浪费在奴隶场岂非可惜,不若为我所用。后来朕知晓了你的来历,发动与你国家的那场战争朕本是不后悔的,然而结果却是朕没有预料和控制的,对于你的家族和那些不肯归降以身殉国的百姓,朕终是愧疚的。”
    东陵珏征战一生,攻下无数城池和小城,虽已过天命之年,征服之心却丝毫未减,而地处东昭西北的小国霖国,是他早年便有意收服之地,他想要在自己的功绩里再添一笔辉煌,也想在东昭的地图上为子孙们再扩一块疆土,加之霖国国主残暴不仁、百姓民不聊生,于是他毅然发动了对霖国的征伐。
    东昭的军队自然是所向披靡,霖国军队则是节节败退,很快,他们只剩下最后一支军队奋力抵抗,那便是霖国第一武将世家司空家所带领的军队。彼时东昭几乎已经掌握了霖国的主城,东陵珏不曾让士兵对霖国百姓动手。只要拿下这最后一支军队,战争便可停止,然而这支军队的顽强出乎了东陵珏的意料,爱才如命的他本是希望能够收服司空家的兵队为己所用,却不想他们誓死抵抗,那场最后的战斗过程可以说是惨不忍睹。而后来司空府上的其他人听得消息也全部自刎殉国。闻讯后东陵珏为司空一族叹息不已,却也无力挽回,既然是战争便必定会有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
    再后来,霖国变成了东昭的霖安县。
    提起灭亡的国家,司空少杨沉默了良久,纵使他司空家效力的皇上昏庸无能、暴戾无道,但那终究是他的国、他的家。
    “此外,留你,也因为你的能力,更因为你的沉稳、忠诚和善良。”
    “你说善良?即使我给你的喝的茶中下了药,你还认为我是善良的?”司空少杨不可置信。
    “你在我身边随时有杀掉朕的机会,但你没有。你在朕每天喝的茶里放了药是没错,但是你减轻了分量不是吗?让朕逐渐虚弱而不是很快死亡。看来,你也是矛盾的吧?”
    听了这些之后,司空少杨怔怔地后退一步,说不出任何的话。
    “朕知道自己已大限将至,朕并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责,只是司空少杨,你的一切仇恨就到此为止吧,请你今后发自内心的效忠朕的子孙。当然,若你还是放不下心中的仇,那么就请在我死后离开东昭,否则朕现在就会杀了你。”
    “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先去城东的山上看看你的哥哥和兄弟们吧,那时我派人将他们葬在了那里,只是一直没有办法告诉你。还有……”东陵珏掀起桌上原本盖着的一块布,一把长戟现出,“你可认得它吗?”
    “这是……毕霄!”司空少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正是他家传的传世宝戟,父亲战死后便传给了长兄。
    “没错,这把毕霄是上古名器,可它并不属于东昭,所以将它带回后我并没有放进宫中的兵器库里,后来知道了你的来历,朕就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将它给你,你们司空家的意志就由你来承袭吧。”
    司空少杨没有上前接过毕霄,而是径自转身离开了皇宫,去往上陵城东郊的山上。
    站在兄长和其他战友们的墓前,他发现这里明显是定期有人来维护整理,墓旁甚至没有一点野草长出来。
    他缓缓跪下,“哥,我来看你了……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当司空少杨在奴隶场的破屋里看到东陵珏胸前的烈阳标志时,他原本混沌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很多不完整的画面,他想起向他冲来的两个敌人身上跟眼前人身上一模一样的标志,他还想起当他被哥哥打到一边,对他大喊:“少杨!好好活着!”然后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画面。当他得知眼前的人就是东昭国主的时候,他决定要复仇,待杀掉东陵珏之后再结束自己,自然了,从一开始那只毒箭也只是为了取得东陵珏的信任而已。
    只是当他作为禁卫军统领跟随在东陵珏身边时,他亲眼看到这位君王是如何善待臣民,如何勤勉的治理国家,如何真诚的对待自己,于是他越发的矛盾,越发的下不去手,本来有无数次可以杀掉东陵珏的机会,他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动手,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东陵珏到底是崇敬还是仇恨。可是每每从那血腥的梦境中惊醒的时候,他仿佛都能看到昔日一起奋斗的兄弟们的脸、全家满门自刎的情景,以及哥哥对自己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眼神,国仇家恨,他怎能忘却?!终究,他还是下手了,他将毒药放进东陵珏每天喝的茶里,只是因为自己矛盾的心理,他一再减轻毒药的分量。
    现在东陵珏却告诉他,他做的一切都是东陵珏知晓的,却仍然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接受一切。
    东陵珏竟以这样极端的方式,逼司空少杨忠心为东昭皇室后代效忠……
    就这样,司空少杨这一跪便是一夜。当太阳初升,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时,他终于再次对墓碑开了口:“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9章 风起黯缈
    司空少杨赶回了东昭王宫,来到东陵珏的御书房,而这位帝王也早已经在那里等他。东陵珏此刻的眼中,不是期待,不是狐疑,而是信任与笃定。司空少杨在从桌上双手捧起毕霄,转身跪在了东陵珏的身前,凝重的说道:“陛下,我愿忠心效力东昭,直至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已下旨将霖安县赐予你做封地,并赐姓‘司空’于你,这样你司空一脉便又可后继有人了。”
    “谢陛下恩典!”
    三天后,东陵珏驾崩,举国同哀。
    国丧过后,东陵巽继位,东陵翊被册立为太子。
    司空少杨效力于新皇,为了他与东陵珏的承诺,也为了报答东陵珏赋予他生命意义的恩典。
    司空少杨从回忆中醒过神,轻轻地摩挲着那枚金色束发冠。
    苏婥,如此耀眼美好的你理应找到这世上最好的男儿,而不是我这样,一个早已心死之人,一个害死东昭百姓深深爱戴的君王之人。
    且说慕云漪从宫中出来赶回府上,未及歇息直接去了弟弟慕云铎的院子。
    “小漪漪!”孟漓见到慕云漪归来直接扑了上去。
    慕云漪轻巧的侧身避开了这迎面而来的“善意”,“云铎怎么样了?”
    “和孟漓预想的一样,那日你走后不久,他便醒来了,但不过两个时辰,就又沉睡过去。”站在一旁的慕修接过话,他刻意地避开讲述慕云铎清醒时的样子。
    “他醒来之时……”慕云漪又怎肯放过。
    孟漓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的样子,略带沉重地叹了口气,“我能做的就是让他尽快沉睡过去。”
    只这一句,慕云漪便可以料想弟弟苏醒过来时的痛苦。
    “那他可有说起什么?”
    “他当时疼痛难忍,意识根本是模糊的,但是嘴里似乎反复的提及一封信。”孟漓回想着当时的情境。
    “信?”
    “是的,他嘴里一直含糊不清的说着‘信……那封信……’”慕修亦是不解,“他可曾给你留下过什么信吗?或是你当初救下他时身上有何信件吗?”
    慕云漪飞速的回忆着一切可能与“信”有关的细节,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只得摇头。
    看来只能等到下次云铎苏醒之时再尝试着问此事了,只是想到弟弟苏醒时的痛苦,慕云漪心下便是百般不忍。
    “对了小漪漪,你离开的这些日子,东昭还发生了一件事情可要说与你听听?”孟漓献宝般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
    见慕云漪不做声,孟漓扬了扬下巴,一副要谈条件的样子道:“呐,不如这样,我告诉你这个大消息,你把你那一双弑月借我把玩两天?”
    慕云漪依旧不作声,显然是不买孟漓的帐,转而看向慕修。
    慕修随即说道:“黯缈洲赤璃岛那边劫持了东昭的一只官船船队,上面的货物暂且不说,船员士兵都是生死不明,东昭今日便要派人去黯缈洲那边谈判。”
    “喂喂,慕修,不是说好了让我告诉小漪漪的,你怎么就全说出来了!”孟漓大呼不满。
    慕云漪习惯性的无视孟漓,对慕修道:“谈判?实则就是发兵讨伐吧,这黯缈洲可一直是他们东昭的心头大患。”
    孟漓却偏偏要插话,“可不就是么,要我说,没准船队失踪都是他们东昭自导自演的,目的就是出师有名,引出个由头出征黯缈洲,毕竟谁不想占领那边资源富庶的群岛啊!”
    慕修却摇头道:“那倒不至于,沣城的战事刚刚结束,已然消耗了不少精力和资源,他们就算有此意也不会这么急着行动,何况那黯缈洲的海盗们能肆无忌惮那么些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下他们的。”
    “这倒是……哎呀管他们呢,我们看戏就是了!话说小漪漪,咱们再商量一下呗,你的弑月……”
    慕云漪无心理会孟漓的纠缠,脑海中飞快的整理着她知道的有关于黯缈洲的一切信息。
    黯缈洲是东昭边海海域东南的一片群岛的总称,其中三个面积较大的岛屿是黯缈洲上居民主要的活动地区,分别为:赤璃岛、蓝珊岛和碧瑚岛。由于地处海外,又鲜少与陆地国家正面接触,无法强制约束,所以黯缈洲的海盗货船成为走私压货、贩卖违禁品的海上灰色地带。虽然黯缈洲被海盗占领,但海岛集团极其繁多,各派系之间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因此黯缈洲始终没有建立成一个统一的政治实体,而是各个海盗团伙分别占领一座岛。其中赤璃岛是三座岛中最大的一座,拥有一个宽广且易守难攻的天然港口,面向西部海岸,加之那名扬海上、随时待命的水军战队,使得这里的海盗和走私团伙更加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慕云漪心中浮上一丝担忧,“此次会不会苏彦也会去……”
    果然,五日后东昭便派水师军队协同使节前往赤璃岛进行“谈判”,而领军之人除了东昭精于海战的韩骞将军,正如慕云漪所料,还有苏彦。
    易守难攻的港口、凶狠狡诈的海盗,更重要的是……西穹得知东昭此举,必会有所行动。慕云漪无法安然在东昭等待,纵然她知道作为质子的她擅自出境是极其严重的事情,可她已来不及考虑更多的后果。她打听到苏彦会带领他的云麾军去往东昭最东边的邑泽港口与韩骞将军的水师会合,然后一同出航,在苏彦出城的这天傍晚,她亦蒙混出城,抄小道向邑泽港赶去……
    这天深夜,上陵城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里只剩下慕修一人,桌子上凌乱地倒着数不清的他喝空了的酒坛,而他却毫无醉意。
    白天他就没有见到慕云漪,一直等到晚上她也没有回府,而这一天正是苏彦领军出征黯缈洲的日子,慕修心中已是十分清楚到她该是去了哪里。只是这次,她甚至来不及跟自己说一声就去了。
    “就这般放不下他吗?”
    他又拿起一坛酒打开猛地灌了下去。当最后一滴酒被他喝尽之后,他砸碎了酒坛,转身离开酒馆,悄无声息的出了上陵城。
    “呵,我又何曾放下过你。”
    第20章 围困
    “回禀皇上,探子来报,东昭水师陆军皆已在东边的口岸集结完毕,即将出海,他们此次派去的水师不在少数,更是派了苏彦和他的一支云麾军过去,想来此次名为谈判,实是想借机攻下赤璃岛。”慕凌的暗卫统领程柯神色严肃的说道“若他们成功拿下赤璃岛……”。
    慕凌的脸上却是出人意料的轻松,“朕何时说过让他们胜利归来?”
    听到这句话,程柯眼睛亮了起来,上前一步微微弓背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朕是言明与东昭修得共好不错,可这黯缈洲远在海外,又不受陆上国家制约,在那里动手又有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呢?带上你的人即刻动身吧。”
    “皇上圣明,这样动手根本不露痕迹。”突然程柯停顿了一下,略带犹豫的说道:“还有一事……属下刚得到消息,安和公主混入了东昭的水师军队里。”
    “哦?当真是有趣。她本是在东昭安逸度日,正愁找不到机会,如今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该怎么做,你知道的,若慕云漪在停留东昭之时出了事,朕正好借机发难东昭,正是一举两得。”
    “属下领命!”说罢,程柯退出了慕凌的寝宫偏殿。
    慕凌微闭上眼睛,脸上却露出冷酷的表情。
    慕云漪,莫要怪朕太无情,要怪就怪你是他的女儿。
    慕云漪一番乔装之后混进了东昭后方支援物资的货船里,这艘船跟着东昭军队的船只,在航行了两天之后进入了黯缈洲海域。
    由于东昭的计划是先试图和平谈判,对方不接受才攻打,所以苏彦所带领的船队在稍稍靠近了赤璃岛后,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等待赤璃岛方面的反应。
    赤璃岛的地貌非常奇特,这座岛几乎全部是山地,岛周围都是悬崖峭壁,城邦建立在岛中间的山上,远处看赤璃岛就是一个耸立在海中间的高山。而岛的西面有个天然的港口,这是一个宽阔的内湾,驻守着赤璃岛强大的海盗船队,有着易守难攻的地形优势,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赤璃岛的海盗们更加肆意妄为的在海上劫持货船,抢夺财物,从来无视路上国家尤其是东昭的警告和协商。
    果然,还没有问过东昭军队的来意,赤璃岛的船队已经出动,巨船上的火炮弓箭齐向东昭军队轰来,东昭军队已有几艘被炮轰受损,人员也有轻微受伤。
    加之连日在海上,很多士兵身子已经无法适应的倒下,无奈之下东昭船队只好行至附近的一个荒岛上面休整。
    韩骞将军与苏彦一同走进临时搭起的简易营帐。
    “谈判是没有可能了。”韩骞抖了抖披风挂起来,语气中没有太多的惊讶。
    “直接强攻罢。”苏彦凝视着赤璃岛周边海域的地形图,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自然了,这个结果是二人意料之中、也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此次出海,便是为了一举拿下这赤璃岛,待成功攻占这里,将黯缈洲所有的岛屿资源收为囊中便是指日可待。
    “只是这座岛周围都是悬崖峭壁,除了那个港口,我们无法从其他地方攻上岛。”苏彦的云麾军更精于陆战,而海上的战斗已经让部分士兵吃不消。
    “无妨,我带水师由正面进攻,只需给我一日便可攻下他们的港口,剩下的,上了岸,就靠你的云麾军了。”
    “好,那便如此决定,海上的情况韩将军您更熟悉,依您看我们何时动身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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