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想什么?我们不过是想提前扼杀毒花的萌芽,把果实从土壤里连根挖起,让它永久消失,还宇宙,还这世界上所有本不属于人的东西一个安宁罢了。”
男人越说声音越大,他用戴着镣铐的手一指颈侧烧痕:“这就是我曾因上一颗毒果失去一切的见证,它还带走了我的所有,我曾亲眼看见我的一切在眼前分崩离析,而那本能支撑我安稳生活。”
对着这样一个掺杂着悲惨与中二的故事,沃修听完,却丝毫没有受到触动的意思。
“哦,明白了。”沃修说,“有一段悲惨过去,就开始认为这个世界亏欠你,全人类都亏欠你,与你素昧平生的所有人都该为你的痛苦负责,还要上升到‘为了世界’的高度,全宇宙不毁灭一次都对不起你受过的苦。”
男人瞪大了眼睛,鼻孔瓮张,嘴唇开合几次,像是想反驳又被沃修怼得没词。
沃修又看一眼那只还指着疤痕的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崖会泉的错觉,他站在一旁,总觉得沃修凝视疤痕的那几秒钟的时间,情绪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
“你自己也说了战争那么长。”沃修语气平静地说,“谁还没有个失去一切的时候,见过一切在自己眼前毁灭的人多了去了,谁都要中二爆发的毁灭世界一次,这个宇宙都不够大家毁的,省省吧。”
男人无言以对。
崖会泉注视沃修,那种对方似乎情绪不太对的感觉变得更加明显。
但转瞬,沃修又像把它们都压了下去,他嘴角一弯,身上那股没正形的气质重回于身,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年纪不小的男人一眼,嘴角的笑是个嘲笑,他说:“您也确实都一把年纪了,懂点事行吗?这把年纪当个幼稚鬼,难道还以为有谁乐意夸你一句可爱吗?”
说完,沃修转身,他正好跟崖会泉碰上视线。
崖会泉的眼神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探究……以及一点关心。
沃修一顿,他在崖会泉看来很刻意的又耍了个滑头。
“一把年纪想要被夸可爱,也还是要脸的,起码得尽量以我为标准看齐——你说对吗,崖将军?”
这种话放在以往,崖会泉一定不会理,一般是装没听见,或者一脸冷淡地看人,但高冷得拒开尊口,装哑了。
但今天,崖会泉鬼使神差,他说:“嗯。”
沃修:“……”
只想岔开话题转个气氛,万万没想到被肯定了,沃修差点呛住,后面的话忘词了。
第82章 新年 “新年快乐。”【微调】……
在两人的过往相处里, 沃修也不是没有被崖会泉一句堵到哑口无言过,他们能成为宿敌,能宛如乐此不疲的互相较劲那么久, 除了过去立场对立,较劲就是他们的常态,光辉之翼与特殊部队也正好是旗鼓相当的两支队伍,最适合摆在互相牵制的位置上外, 另一个能支撑这种关系长久维系的重要因素,就是两位指挥官确实势均力敌。
崖会泉回忆沃修的时候,他记起的大多是自己被沃修揶到无话可说的部分,好像总在回忆里被沃修弄得措手不及,沃修不喜欢按常规出牌,还经常重点偏离, 脑回路可能直连一个星系, 想法时常歪得崖将军表面上一脸冷漠, 内心叹为观止, 疑惑大家都是长得一副人样,怎么内在竟俨然像两个物种。
在沃修的记忆里,崖会泉用精妙讽刺把他截到噎住的次数其实就也差不多。
像什么为了嘲笑沃修曾经被海风自由造型过的头发, 于是诚恳告诉他人类不会选择与一颗海胆计较太多。
还有“友情建议”沃修以后要是战争结束,他去当个手工艺人应该也能凭勤劳有条出路——借此讽刺他看见什么都想要上手的毛病。
沃修记得崖会泉还不只一次的向他请教过域外联合的王牌驾驶及指挥官评级标准。
第一回 崖会泉问起这事时, 口吻非常正式, 神情十分平静。
以至于那会“崖学”修炼还不到家的沃修都没分辨出来这是“怀藏祸心”,他还颇认真热心的介绍了一下。
结果“虚心请教”的崖将军听完,红棕色眼睛的男人点了下头,感情平平地“哦”了一声,眼眸一眯。
沃修头顶就竖起一双警觉的隐形耳朵。
然后听请教完的崖将军继续说:“原来如此, 非常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贵方的评级标准十分简单粗暴,是以‘谁更不要脸’为第一挑选准则,大家凭脸皮厚度晋级上位的。”
沃修:“……”
“崖学”不是一朝一日练成的,对于一个人的了解也不是简单一个照面,接触过二三回就能深入,继而不仅能自如应对来自他的花式讽刺,还能从那些嘲讽下渐渐辨别出他难能可贵的真心的。
沃修曾经功夫修炼不到家,被崖会泉刺到无言以对的时刻不少。
但纵观两人从第一次战场杠上至今,今天,是他第一次被崖将军的附和堵到没话。
拿“好看”和“可爱”这样的词来堵人,过去基本是沃修专属,他性格与崖会泉截然迥异,是能跟对方当对照组的“外向派”。
崖会泉则是个不折不扣的闷骚。
沃修自很早以前发现了这人的闷骚属性后,还尤其能从这种活动里体会到逗闷骚玩的乐趣,口头撩闲次数很多,以看闷骚翻脸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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