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她……
她现在就已经气地不行了。
顾宜宁从树影中悄声走来,拿团扇遮着刺眼的日光,“哥哥何时养成乱认妹妹的习惯了?”
顾承安转身看到她以后脸色微变:“宜宁?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看这两位妹妹如何巧言令色,将哥哥哄地团团转了。”
见她语气不满,顾承安有心将话题错开,从春桃手里拿了遮阳的伞将她护住,“这么长时间还不回家,父亲让我过来看看你。”
“我在家中饱受委屈,回去了父亲会向着我吗?不如不回。”
顾承安想起白氏和詹氏,也颇为头疼,“你在棠梨院逍遥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理会旁人。”
“我不理会旁人,旁人却时常过来挑拨我,如若遇到这种情况,我百口莫辩,且父亲不信,该当如何?”
“哥哥帮你。”顾承安说的笃定。
顾宜宁抿了抿唇,“哥哥自己都被人蒙蔽,怎么帮得了我?平露和平竹将一盆脏水悉数泼到曦禾郡主身上,见到你以后连忙跪在地上装成被迫害的模样,哥哥居然信了。”
顾承安一顿,扫了眼身后两人。
平露平竹腿脚发软,再次跪下,她们只是把水盆踢翻了而已,五小姐却说成用手泼,硬生生将罪名提了一级,这般有意针对,也不知哪里招惹到了这位祖宗。
两人知道自己的依仗是二公子,不敢看顾宜宁,只一个劲地在顾承安腿边哭哭啼啼,“二公子,奴婢冤枉。”
顾承安神色迟疑,终究没让她们再起身,不管信还是不信,在外人面前他向来给自己妹妹面子。
顾宜宁知道自己对这两个小丫头作何惩罚都是治标不治本,两人聪明得很,见人下菜碟,什么人敢得罪什么人不敢得罪心里一清二楚。
之所以这么对待晋明曦,还是害怕她的穷追不舍真的会让顾承安动情,到时候后院有了二少夫人,她们的日子又怎会好过?
顾宜宁思索间,看了眼另一侧闷闷不乐的晋明曦,“不知郡主想要如何惩治污蔑你的人?”
晋明曦见状,也是受宠若惊,同对方做了这么多年冤家,突然被关照,她一时有些怀疑这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见顾宜宁看她的目光清正,不自在道:“这是相府家事,我不便参与。”
“既然如此,那就去浣衣坊做三个月帮工吧。”
“三个月......奴婢......”平露和平竹面带乞求地看了眼顾承安。
顾承安刚想劝说,对上顾宜宁清凌凌的眸光,便瞬间改口道:“按妹妹说的去做便是。”
戏看完了,人也惩罚了,顾宜宁命春桃将手中的账本和册子交给顾承安,“哥哥,你且看看里面的内容。”
顾承安翻开看了两页,“怎么想起来去查这些事?”
顾宜宁一看他的脸色便懂了,试探着问:“难不成哥哥也知道?”
“略知一二。”
“那父亲他......”
顾承安语气举重若轻:“宜宁,莫要卷入这争端里来。”
他又道:“谁帮你查的?时琰的人?”
顾宜宁嗯了声。
顾承安摸了摸她的头,“这些事情不必担心,以后不要再插手了。”
顾宜宁想起上一世顾家萧条的场面,如何能不担心,“二伯父和林家勾结在一起,多次背刺父亲,父亲怎么能忍下去?”
“陛下身体不好,重病缠身。现两派斗争激烈,从龙之功何其诱人,我们顾家在官场上也不可能独善其身,父亲身为丞相,自然得尊崇正统太子,但四皇子能力皆在太子之上,所以......”
顾宜宁接着道:“所以便有意无意地放任二伯父为四皇子效命?可是哥哥,二伯父也是人,也会生出异心,他若反咬一口......”
别急。父亲虽然信任二伯父,但你也知道,二伯父行事不够.缜.密.灵.活,能.力尚.且.不足。父亲也没对他有所期望,甚至偶尔还恨铁不成钢地暗中相助一把,其实也算是自己刺自己,不管日后哪位君主掌权,都能自圆其说,至于未来的君主信不信......也由不得他信不信,还得看那时的局势和制衡。
“但是,哥哥有没有想过,二伯父是扮猪吃老虎,表面上为父亲把持,实则背后令有高人指点呢?”顾宜宁咬了咬唇,轻声提醒,“比如......碧霄宫那位。”
话落下,顾承安手中动作渐停,眸色也越发幽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话,也是时琰告诉你的?”
顾宜宁心虚起来,或许陆旌的话能让父亲和哥哥更加重视一下,她点点头,复又摇头,“是我自己瞎想的。”
这话让顾承安也心思沉重起来。
若真是碧霄宫那位,事情就麻烦了。
顾宜宁见顾承安将话放在心里了,趁机道:“哥哥,我前天晚上做梦,梦见襄阳老家的三叔祖父了,他老人家托梦告诉我……”
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厮狂敲屋门,“二公子,二公子,柳安先生有急事找您,请您过去一趟。”
顾承安站起身,“宜宁,哥哥有事要办,就先下山了,你下次再将梦说给我听。”
顾宜宁听话地点点头,“哥哥路上慢些。”
晋明曦在门外徘徊,见顾承安走出门,立刻展露笑颜,谁知男人视若无睹地从她面前走过,这次连作揖行礼都没有。
她眉眼黯淡,瞧着那道欣长的背影,一直消失在拐角处之后,才发觉有人叫自己。
春桃福了福身,“我们小姐请曦禾郡主过去坐坐。”
顾宜宁见人进来后,看她兴致不高,随即生硬地问,“郡主可是心仪我哥哥?”
这话问地太直接,一向张扬的晋明曦都愣怔了下,脸颊渐渐发烫,委婉道:“在冷宫的那些年,二公子曾经帮衬过我们。他不计较身份地位,对谁都谦和有礼,对于当年的我来说,便是雪中送炭。”
晋明曦和晋明灏两姐弟身份敏感,乃先皇留下的一双儿女。
当今圣上皇位来得不正,是从他皇兄那里“继承”过来的。
政变之后,两姐弟幽居冷宫,日子并不好过,后来被过继给无子无女的弘王爷,胡吃胡喝闲散度日,一家三口一个比一个纨绔。
虽然也只是在保命而已。
顾宜宁比较关心晋明灏,那个小暴君。闲谈两句话后便绕道了他身上,“不知小郡王何时回京?”
晋明曦摇头,面露疑惑,“怎么突然问起明灏?”
“随口一问。”
顾宜宁垂眸,她总不能说,你弟弟马上就要闯祸了吧。
他这次创下的祸端,直接威胁到他将来的皇位。
上一世时,陆旌为这事,足足几天几夜没阖眼,那时她躺在病床上,什么也帮不了,只能看着他劳累。
那双眼里的红血丝,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虽然上一世小暴君和她颇为不合,相看两生厌。
并且生怕她病怏怏的身体拖累到他的摄政王表叔,当上皇帝后,连着往王府送了好几次美妾。
次次都吃闭门羹。
若不是陆旌的警告,他还能再送。
但终究是陆旌选中的人,小暴君脾气暴躁,却有雄才大略。即使顾宜宁不太喜欢他,这次也得耐着性子去阻止,毕竟也是为以后的陆旌减少负担。
也不知现在陆旌有没有关注到小暴君,印象中,应该是很久之后才注意到的。
-
景元殿内,陆旌坐于上首。
吴川进来声报:“五小姐那边,送回来了个暗卫。”
“不合她的意?”陆旌问。
“那暗卫是五小姐分给殿下的,”吴川小声解释,“五小姐派了几人去襄阳保护一个顾家的族长……又往自己身边留了几个,最后这个,是分给殿下的。”
陆旌失笑,把他的人分给他,净会占些小便宜。
那暗卫叫流云,来的时候身上还带了个盒子,仔仔细细地逞了上去。
刚打开一条缝隙,熟悉的兰香就悠悠荡出。
彻底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精心缝制的香囊,陆旌拿起来,指腹剐蹭着上面的云纹。
刚走进门的慕南屿侧头看了眼,“香囊?”
“从哪买的?前些天清风阁的桑桑姑娘送过我一个,不如这个精巧。”
-
第25章
景元殿正殿本就宽阔空寂, 哪怕外面烈日灼热,室内也偶尔会吹过一阵阴嗖嗖的凉风。
风一吹,将清幽的兰香扩散开来, 萦绕在鼻息间,炎炎夏日甚是沁人心脾, 仿若引人步入了开满兰花的峡谷深处。
慕南屿想起自己香囊浓郁到俗气的香味,更觉桌上这个高雅,他刚想要伸出手去拿, 就被陆旌用折子挡了下。
动作没能得逞,慕南屿啧啧两声, “那你下次帮我问问顾五小姐,这香囊从哪买的,能不能帮本世子捎带一个。”
一旁的流云抱拳, 似是有话要说。得到准许之后,才道:“春桃姑娘说,这是五小姐亲手做的。”
陆旌手中的笔锋顿了一下。
随后听见慕南屿一言难尽的语气, “她亲手做的?你看见她亲手做了?”
“属下并未。”
“那便是了,”慕南屿坐下, 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瞥了眼流云尚且稚嫩的脸庞, 装了副语重心长模样道:“本世子的母妃说过, 长得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你觉得五小姐如何?”
“自是姝色无双。”
小少年老老实实地回答, 慕南屿笑了下:“你看看这图案,绣绘并用,还会借色跟补色,你觉得顾五小姐会吗?”
流云不懂刺绣, 沉默着没动。
不是慕南屿故意找茬,他实在是对顾宜宁的刺绣手艺不敢恭维。
前几个月姜太后大寿时,众家在寿宴上献了副百鸟朝凤图,专门给顾宜宁分了个多数人都会的鸳鸯绣,结果她绣成了只鸭子。
姜太后脸色铁青,但顾忌着她的身份,仍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客套话。
慕南屿坐下去后,看见陆旌将锦囊放回了盒子里,打趣道:“你们家小姑娘想要讨好你,诚意不太够啊。”
陆旌脸色无端沉下去几分。
慕南屿默默地想着,若顾宜宁亲手缝制个丑里丑气的送过来,陆旌也就戴在身上了,偏偏小姑娘不开窍,非要拿买来的糊弄。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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