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拂晓往外面瞧了瞧,见对面的暖房灯火通明,人影摇曳,她又有点犹豫:“外面人好多。”
她如此说着,抿了抿嘴唇:“我们这时候出去,不太好吧。”
姚珍珠却全然不在意。
“你想,以前我们每日都要去散步,若是只今日不去,是否也不太稳妥?”
这倒是在理。
楚拂晓顿了顿,突然叹了口气:“虽说现在日子比以前舒坦,不用整日里忙活手里的差事,可事情却不见少。”
这倒是,在织绣所她只需要完成差事便是,只要手艺够好,能得贵人们喜欢,便能站得住脚。
在毓庆宫却不同。
这里,她们需要讨好的是太孙殿下。
可对于她们来说,太孙殿下到底是个陌生的男人,她们以前都没见过,也未曾熟悉,完全不知他喜欢什么。
姚珍珠瞧见楚拂晓愁眉苦脸的,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出去走一会儿,一切就能好起来。”
两个人披上斗篷,一起出了房门。
外面虽依旧很冷,有着冬日傍晚的肃杀与萧条,可因困于狭窄的宫室之间,并无凛冽寒风。
这样的天气散一会儿步,整个人都能清明起来。
她们两个绕着回廊慢走,身后跟着各自的宫女,待绕到对面的暖房前时,姚珍珠还没来得及跟楚拂晓拐道,就见沈彩霓的宫女黄鹂从暖房里出来,抬头扫了她们一眼。
暖房此刻自是温暖如春,莹莹灯火摇曳着,点亮了窗前一地霜华。
姚珍珠清晰看到黄鹂眉目之间,略带了几分得意和倨傲。
那种得意从她眼尾眉间飞出来,直直往姚珍珠和楚拂晓身上袭来。
姚珍珠没有理她,只跟楚拂晓继续往前走。
那个眼神,楚拂晓自然也瞧见了。
待暖房里的沈彩霓准备妥当,即将踏出暖房时,姚珍珠跟楚拂晓已经回屋。
听着外面那略微掀起的喧闹声,楚拂晓叹了口气:“也不知轮到咱们是什么场景。”
姚珍珠细细品着小厨房刚送来的蜜桔茶,心思都不在沈彩霓身上,她漫不经心道:“快了,等轮到咱们再说吧。”
她们原本以为,凭借沈彩霓的妩媚样貌,太孙殿下定会非常喜爱,然而夜班之时,姚珍珠突然被一阵喧闹声惊醒。
她猛地坐起身来,往边上一瞧,看到了同样被惊醒的楚拂晓。
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在窗外传来,细细听去,竟是沈彩霓的声音。
她哭得万分委屈:“奴婢真不是故意的。”
第7章 今日,由姚姑娘侍寝。
外面乱成一团。
除了沈彩霓的哭声,似乎还有远方隐隐约约的摔打之声,在一片杂乱里,姚珍珠听到了周姑姑的嗓音:“姑娘,你赶紧回吧,别在这里嚷嚷了。”
平日里,周姑姑都是和蔼可亲的。
可此刻她的嗓音却带着冰冷,让人忍不住从骨子里打寒战。
楚拂晓下意识看向姚珍珠,她张了张嘴,意识到喧闹众人就在院中,那一声姐姐终归没敢喊出口。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屋舍内,一动也不敢动。
可能是因为周姑姑语气冷硬,沈彩霓的哭声都小了,她顿了顿,最后只说:“奴婢知错了。”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前头又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任何人能说清。
大抵是因为沈彩霓认错,周姑姑的语气好些了,只让她:“姑娘,回去歇着吧。”
她如此一吩咐,宫人们便一起把沈彩霓送回了右屋中,然后便迅速褪去。
这一阵喧闹,仿佛只是姚珍珠的午夜玄梦,一错眼就消失无痕。
外面的人来得快,却的也快,一瞬间,屋外便恢复往日安静。
姚珍珠轻轻呼出一口气,重新躺回去,仔细盖好被子。
她刚一闭上眼睛,就听到楚拂晓细弱的嗓音:“姐姐,到底怎么了?”
姚珍珠声音很轻,却语调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
“睡吧,明日便可知。”
楚拂晓却再多言。
姚珍珠不知她是否睡着,她自己倒是心大,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待到次日清晨,姚珍珠又是早早醒来。
她在暖炕上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
扭过头才发现,楚拂晓早就靠坐在炕柜边,眼下青黑,一看便知夜里没睡好。
姚珍珠没多言,只叫了听澜进来,见她一脸神色平静,便也没有多嘴去问她,只安静洗漱更衣。
倒是楚拂晓沉不住气,问她的宫女鸳儿:“昨夜里到底如何?”
鸳儿性子也很活泼,瞧着不比听澜稳重,姑娘这么一问,她便答:“昨夜里是沈姑娘侍寝,听闻她惹了太孙殿下不愉,直接被赶出正殿。”
这话说得很直白,却不太好听,听澜微微皱眉,低声斥责:“鸳儿,少言。”
鸳儿瞧了她一眼,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心上:“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如此,昨夜里太孙殿下发了好大的脾气,摔碎了两支陛下早年赏赐的梅瓶,就连今日早膳都没用,就去上书房了。”
她语速很快,听澜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就如蹦豆子般把话都说了出来。
听澜一下子就沉了脸,刚要发作,却被姚珍珠拍了一下手:“我有些饿了,叫早吧。”
“是。”听澜深吸口气,没再搭理鸳儿。
若说来到毓庆宫姚珍珠哪里最满意,自然就是这个话少勤快懂事的宫女听澜。
她仔细观察过,分给她们四个的宫女都是毓庆宫的老人,似乎一进宫就来了毓庆宫,看上去对太孙殿下是很忠心的。
只不过性子各有各的不同。
听澜是这几个人里话最少的,面上看着她问不出什么太孙殿下和毓庆宫的境况,但同样的,旁人也问不到她的。
如此便是最好。
姚珍珠一说要用早膳,听澜立即就吩咐小宫人去传,卧房另一边,楚拂晓还在问鸳儿昨夜的事。
“沈姐姐是如何惹恼殿下的?你且说说,别等轮到我了,我当不好差。”
她这么一问,鸳儿似乎也略有些迟疑,最后还是低声在楚拂晓耳边说了几句。
姚珍珠没有去仔细听,她坐在妆镜前,自己给自己梳头。
虽已经做了司寝宫女,身边也有宫人伺候,但听澜只有一人,她的衣食住行都要打理,因此这些小事姚珍珠便自己做。
她梳头很别致,也很快,不多时,一个双环髻便梳好。
她今日穿了毓庆宫新给做的水红丝绵袄子,显得人苗条秀丽,很是纤细,为了配这衣裳,她往发髻上攒了一朵院中的腊梅,看起来越发别致。
少顷之后,早膳便端上来。
同昨日那样丰盛细致不同,今日的早膳很是普通,就连那一小罐红豆粥也没煮透,吃起来略有些生。
除此之外,酒酿甜蛋没把蛋煮散,就那么囫囵个沉在碗底,豆沙包里的豆沙根本没加蜂蜜,吃起来甚至还有点苦味。
就连那一小碟腌萝卜也好似放了两斤麻椒,麻得人吃不下第二口。
就这么将就用了早膳,楚拂晓脸色更难看了。
或许是因为事关太孙,又可能是因为早晨听澜没有搭理鸳儿,楚拂晓现在再是如何惶恐,也没再找姚珍珠念叨。
姚珍珠倒是难得耳根清净了些。
原本用完早膳,略歇一会儿便到了周姑姑给她们安排的早课时候,但今日她们在屋里等了许久,外面也无人通传。
楚拂晓坐不住了。
她对姚珍珠道:“姐姐,她们不会要赶咱们走吧?”
她脸色青白,眼神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姚珍珠其实能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惊慌,但她却不能感同身受。
她知道,若是她们被选为司寝宫女更换了腰牌之后又被赶出去,她们便无法再回到原来宫室,能去的只有浣衣局和杂事司,这样的地方,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楚拂晓显然害怕的是这件事。
但姚珍珠却认为,既然太孙点头留下她们四个,不管是因为如何,都不会直接把她们赶走。
毓庆宫并非小得住不下人,即便当不成司寝宫女,便是做个普通的宫女也能留下来。
只要想明白其中关节,就不会如此惊慌。
这些话她没办法跟楚拂晓表明,即便她说了,可能楚拂晓都听不明白。
故而她只是握住楚拂晓的手:“没事,我们能留在毓庆宫,你放心便是。”
楚拂晓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当不当什么司寝宫女我也不在意,若是能留在毓庆宫,我倒是想去做织绣宫女。”
她的看家本领便是刺绣,自己本身也喜欢刺绣,可阴差阳错,却被选进毓庆宫来。
两个人说了几句,便不再多言。
枯等的滋味不好受,楚拂晓坐立难安,姚珍珠倒是还好一些。
她见鸳儿也跟着楚拂晓烦躁起来,想了想便问听澜:“咱们宫里的小厨房分了几局?”
北三所的大御膳房分了六局,荤局、素局、点心局、瓜果局、茶酒局以及器物司。
各宫小厨房不会配备那么齐全,毓庆宫人口简单,估摸着御厨人数更少。
若是前几日,听澜大约只会简单应付几句,但现在瞧见楚拂晓那种焦虑样子,她也不由啰嗦了几句。
“姑娘,咱们毓庆宫的小厨房一共分三局,热灶、冷灶和杂物,”她说罢,见姚珍珠听得特别认真,继续道,“热灶里有三位掌勺御厨,两位是负责主菜,一位负责白案,冷灶只一位,专管冷碟和瓜果蜜饯,杂物局没有掌勺御厨,是由小厨房中监代管。”
姚珍珠一下子就清晰起来。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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