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青豁然就全明了了。宁和尘当然不能去雁门,现在去雁门,只有死路一条!全天下的人,都等着在那里将他们围剿。
伊稚邪说:“你有何想法?”
李冬青一方面没注意听,另一方面他说得又实在听不懂,问道:“什么?说啥?”
伊稚邪干脆直白地说:“跟我干!”
“我……”李冬青当然只能答应说,“可以,你不是要发配我去放羊吗?”
伊稚邪说:“你,要跟谁?”
李冬青又有点茫然:“啊?什么跟谁,不是跟你干吗?”
就在这个时候,楼烦王的声音忽然在账外响起,说道:“宁和尘来了。”
伊稚邪神色一动,就这一下微动的神色,让李冬青终于听懂了这句话,他是想问,宁和尘还有我,你到底跟谁一伙。
伊稚邪居然聪明如此。他已经明知这块肥肉烫嘴,于是想破了宁和尘的局。直接把李冬青纳入麾下,那就算是中原兵马打了过来又何如?谁能把一颗想留在草原的心掳走?
伊稚邪看了一眼李冬青,暗含警告的意味,然后用匈奴语说道:“让他进来。”
宁和尘翻账入内,笑说:“居然没想到,王子也在这里。”
“哦,”伊稚邪说,“就要走了,听说俘虏发热了,我看看死了没有。”
宁和尘也看了一眼李冬青,说道:“看样子是还活得好好的。”
伊稚邪:“你来……?”
“来看看死了没有。”宁和尘随口说。
俩人说匈奴语,李冬青也插不上嘴,就听俩人说了两句,就沉默了,并排着坐在他的面前,三个人面面相觑,李冬青:“?”
他好像已经退了高热,现在感觉四肢酸痛无力,眼皮也高高地肿起来,眼睛酸涩极了,和他们一起瞪了一会儿,觉得拼身体可能是有些拼不过,找了个枕头,依靠在矮桌上,然后他靠在了上头。
伊稚邪说:“本王走了。”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宁和尘估计心里已经骂了伊稚邪无数次,此时也只好好脾气地站起来,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
伊稚邪马上道:“不送了。”
李冬青觉得好笑,宁和尘走时白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伊稚邪终于能步入正题,正色说:“匈奴人与汉人,都是出自一家,都是夏朝的遗民。大夏以后,战争让大地分崩离析,骨肉分离,炎黄二帝在天有灵,也一定会痛心。”
这句话说得太顺,太漂亮,李冬青合理地怀疑,他是提前背好了。
伊稚邪又说:“这七十余年的战争,让我匈奴儿重兵死而耻病终,无数儿郎死在汉人的手下,你的父亲,也死在汉人的手中。我们,有一样的宿命和敌人。”
李冬青深知这时候,除了点头附和,什么也不能做。
“我与你,匈奴与汉,”伊稚邪道,“没有仇。但是匈奴王室与汉朝王室却是血海深仇,若有一日,王室的仇得解,匈奴人与汉人,也能共享太平盛世。”
李冬青说;“你的意思是,你想一统天下,胡汉相通。”
伊稚邪:“正有此意。”
李冬青称赞说:“好。”
伊稚邪笑起来,那亦正亦邪之气又浮现出来,说道:“你可愿意与我一起?”
李冬青不敢答应得太轻易,于是说:“我没什么本事,怕耽误了你的大计,我再考虑一下吧。”
伊稚邪又劝了两句,李冬青态度又松动了一些,还是说:“明日再给你答复。”
伊稚邪说:“七十年前,高祖刘邦不能撼动我军,托一个女人求和,汉王庭在我匈奴儿眼中,已经早就跪在地上起不来了,这样的王朝,又有什么必要朝拜?!”
“昨日,雪满说‘良禽择木而栖’,”他又谆谆道,“你也该好好想想。”
李冬青动容道:“是这样。”
他惊讶于伊稚邪年纪不大,但是御下之术居然确实不错,只是想不通这样的人才,大单于为何不爱,却要另立于单?
伊稚邪觉得不错,比较满意,这才终于走了。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外头的天都已经黑了,这已经是李冬青在匈奴王庭中待的第三个夜晚。
李冬青饿得腹中空空,伊稚邪坐了这么久,没人敢进来打扰,也就没人送饭,李冬青大病初愈,又饿又渴,快要饿昏了!
王帐外头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帐门被掀开一个小缝,宁和尘无声地翻进来,扔给了他一张饼子。
李冬青接过来,赶紧塞进嘴里,问道:“水?”
宁和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壶,又是扔给了他。李冬青说:“你生什么气,又不是我让你在外头等着的。”
宁和尘转身便要走,李冬青赶紧去拉,好声好气地哄道:“多谢你!多谢你,没有你我要饿死啦,辛苦哥哥等了我这么久。”
宁和尘这才勉强又坐下。
李冬青说:“我这三天,过得真是像梦一样。”
“他与你说了什么?”宁和尘随口问。
李冬青:“问我要不要跟他混。”
“哦。”宁和尘估计根本及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冷笑了一声。压根就没问李冬青说了什么。
“我没敢拒绝,”李冬青狼吞虎咽,又喝了口水,这水放在宁和尘的胸口,还是温的,这还是他来了这里之后吃的第一口热乎的东西,“说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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