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夫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就算是陪他走一遭,又能如何?窦婴心里叹了口气,从轿子上走下来,仰头看见田府门上的红纱。想起来田蚡也一把年纪了,又娶了娇妻,确实臭不要脸。
那红纱飘飘扬扬,有点像黄金台上那面被血染红的旗。此时放在了宁和尘房间的桌子上。
李冬青刚刚推门进去,正有一腔话要说,迎面看见了刘彻。可能是血浓于水,也可能是因为长得多少有些像,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人。可是刘彻却没认出来他。
刘彻说道:“这位又是?你这里客人不少。”
李冬青走进来,把门关上,在动作间平息了下自己的心情,仔细想了想,觉得刘彻此番前来,应该是知会了东瓯王的,他转过身来,心里稍微有了些底。
他刚要坐下,宁和尘却说道:“去给我熬碗粥。”
李冬青看了他一眼,只能又打乱安排,说道:“哦。”
可是刘彻却已经看出来了,问道:“你就是刘拙?”
宁和尘警告似地看了一眼李冬青,李冬青不敢搭话,便要出去,刘彻当即拦下,去握他的手腕,李冬青几乎是成了习惯,直接躲过去了。刘彻愣了一下,笑了。
李冬青说道:“你们聊。”
这次刘彻便没有拦,李冬青走出去关门的时候,听见宁和尘很疲倦地说道:“不是只找我吗……”
李冬青想了想,先是顺着楼下走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从楼顶爬了回来,轻手轻脚地落在了隔壁房间的门口,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一打开门,门口趴着的三个人。
火寻昶溟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拉了进来。
李冬青说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不然去哪儿?”火寻昶溟说,“回家吗?我现在回家等于送死。”
“大歌女找你了吗?”
“没有,”火寻昶溟说道,“这很不正常,我心里特别不踏实。你刚才进去,看见屋里的那个人了吗?他是谁?”
李冬青坐到一边,干了一杯酒,说道:“刘彻吧。”
王苏敏说道:“怎么说?杀了他?”
李冬青完全没敢往那儿想,他一听王苏敏说,愣了一下,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他能来这,肯定是不怕咱们,咱们不要找死了吧?”
王苏敏啧了一声。他也不敢,就是随口一说,过过瘾。
楚钟琪说:“你们要是玩这么大,我可就跑了。”
火寻昶溟说:“咱俩一起。”
李冬青又干了一杯,楚钟琪说:“弟弟,顺流而下啊,弟弟。”
第56章 三死黄金台(三十五)
这屋里的四个人, 谁的心情也不平静, 到了这个时候, 酒就确实是个好东西了,情绪到了之后,喝酒不需要学,更像是本能。
李冬青和火寻昶溟互相敬了一杯,挺郑重地, 用袖子遮住嘴,面不改色地一口吞下去了。
“哪来的酒?”火寻昶溟一直和他们俩在一起,也没见他们去买酒。
楚钟琪用下巴点了点李冬青,说:“问楼下火夫要的, 他家的。”
李冬青看了眼那酒壶,他根本没见过,可这酒尝着又不便宜, 总不可能是火夫的,这屋里一共就住了三个人,不是其他两个人的, 那就只剩一个人了。
他就想起宁和尘每日每日倚在窗台上,或许手里攥着一只酒壶,也不奇怪。
这酒的味道辛辣, 有种北方的味道, 仿佛是铮铮铁骨的汉子皮肉下流出的血的味道,有些呛鼻子,又让人想把它饮下。李冬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宁和尘开始喝酒了,还喝的是这样烈的酒。
楚钟琪说道:“弟弟们,我有一事,很难启齿。”
“但说无妨,”火寻昶溟说道,“和我们,还见外什么?”
楚钟琪放心了不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己先笑了,说道:“哥哥我呢,在外头也混不大下去了,我就实话实话,确实走不动了,我走了几千里路,看着是挺潇洒,其实是无事可做,无处可去,你们看,如果能给我找点事做,我就留下待些日子,跟苏敏一样,如果不行,我就又该走了。”
李冬青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楚钟琪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下的人,他还没等说什么,火寻昶溟已经不假思索,直言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还害怕你不想留下呢。”
楚钟琪自嘲笑了,什么也没说,举起自己手里的酒杯,说道:“我干了。”
火寻昶溟道:“我回去问问拉练场还要不要武夫,你还能天天见着我们。”
还未说完,他又叹了口气,说道:“只是不知道这一劫要怎么过去,我还不敢回家。”
“已经快了,”李冬青说道,“刘彻走了,就结束了。”
“刘彻什么时候走?”
李冬青道:“你问我?”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火寻昶溟说,“我们都等着你呢,你倒是什么也不说了,就会喝酒,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李冬青说:“皇帝就在隔壁,你去问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有完没完了。”
话说完,又觉得他们也没做错什么,自己不能冲他们发无缘无故的火气,于是说道:“朝中不能一日没有皇帝,我猜他今天就得走了。他只是想要宁和尘吧。”
“宁和尘把罪都赎了,”王苏敏提醒道,“他拿什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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