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一张地图摊在桌上。这份地图与四大家提供的商路地图大为不同,其绘制上更为粗糙,但于各处隘口地形、驻军兵力将领信息以及物资储备都标注的一清二楚,一望而知是一份标准军用地图。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文县昨天破城,汾州城我看也坚持不了几日。赵天霸这么短时间就接连下了三座县城,我们或许是小看他了。尤其是汾州城里,储备着一批粮食还有军械,如果这些物资落入赵天霸手中,等于猛虎添翼,其势更不可挡,只怕 他真要成为一股势力了。大小姐,或许我们该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与这个泼皮合作,跟他同流合污?咱们白衣教什么时候沦落到与这些人合作的地步?更何况我乃天潢贵胄,金枝玉叶之躯,怎么会和这些贱民合作?如果不是有一些鼠目寸光的人想要借着他把水搅混,赵天霸那等匹夫,能有今天声势?笑话!明知道那就是一团烂泥,我为什么还要把圣教的家当押上去?”
“大小姐,赵贼固然不是成事的气象,可是他只要能让局面乱起来,动摇伪朝根基,于我等大有好处。再说我们还可以取而代之,将他搞下去,自己来做这个头领……”
“那些人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用圣教的资源,支持这个赵天霸!”女子冷哼一声,“圣教于三县的人马,就是这么被发动起来,随着他里应外合,攻破的城池。否则的话,单以他的才干就连介休也拿不下。现在你们或许觉得很痛快,攻州破县,一派成事格局,可是你们仔细看看地图!”
她的手在地图上轻轻划过,露出那无暇玉手。女子素有洁癖,即便是装做难民,她也不想让自己变脏。“你们看,整个平原府,于晋州而言,其实都是一块死地。只要安定邦断绝外面的通路,就能把这一府活活困死。于兵家而言,这里根本就是绝地,如何能够成事?我之所以选在平遥起兵,是为了逼迫安定邦配合我们行动,让整个晋州跟我们一起起兵。可是现在他们在休介这种胡闹,非但不会让安定邦支持我们,还会把他向相反的方向推。汾州私自储备的粮草军械,都是安定邦准备做大事用的,现在被赵天霸拿下来,他会怎么做?”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赵天霸闹的越凶,死的就越快而已!安定邦之前不出兵,是因为觉得这些人可以利用。可是等到汾州一破,他必然就会出手,到那个时候不但赵天霸注定死无葬身之地,就连圣教的元气都会受损。这几年我们能够合作,是因为安定邦知道我们有力量,但也知道我们的力量在其控制范围之内,所以才敢放心和我们合作。一旦让他知道,圣教有动摇其根基的能力,他立刻就会翻脸对我们下手,这个道理,你们为什么不明白!”
“你们以为我不帮赵天霸,是存着门户之见,不想让他成事。糊涂!如果真的可以成就大事,我为什么会反对?不管是我还是那边,不管谁坐上这个宝座,不都是姓李?人家姓武的可以出女皇帝,而我们却还死抱着男人坐皇帝的想法不放,就注定一败涂地!平遥有四大家,有状元郎,一旦得手,万贯资财,还有大势都在我们一边,你们说,咱们该选哪边?”
几个男子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大小姐说的是,是我们糊涂。”
“你们不是糊涂,而是骨子里看不起女人,认定女人不该做圣教教主,更不配做皇帝!这次的事,背后有谁出手,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闹翻脸。你们自己也要好自为之,不能一错再错,圣教这三县乃至整个平原的力量,都得做好被安定邦洗一次的准备。而这些教友的死,就是死在那些帮赵天霸的人手里。等你们自己睡觉时,想一想对不对得起这些人!”
她发了一通脾气,又看向地图,“恐怕州郡兵那里也要开始行动,赵天霸一旦得了三县,必然要取连山,接着就是攻打平遥。我们不能和他们敌对,但也不能帮着他们夺城!”
“那咱们该如何自处?”
“一切按原定计划,争取在赵天霸拿下连山之前,先把平遥纳入掌握。现在这也是最后的办法,让安定邦失去退路,不反也得反!”
一个男子道:“那干脆我到衙门去杀了他算了。他身边虽然有个神力捕头,但只是一个人,不难对付。”
“那些神射手呢?阿史那永忠的身手如何虽然没测试过,可是他一箭落双雕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你觉得你能躲开他的连珠神箭?”
女子冷哼一声,“我与那边不同之处,就在于爱惜人命。圣教走到今天,每一个留下的,都是最忠诚的战士,亦是最宝贵的种子,没有一个可以随意牺牲。不能像那边一样,把人命当做消耗品。按我的计划,从四大家身上入手。城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个时候必须挑起两方对立,我们才有可为。让四大家恨难民,就会出手对难民实施报复,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利用赵天霸和这股仇恨,好好做个文章。”
男子点点头,“那我们就按原定计划做?”
“小心些。四大家护卫里,也很有一些硬手,别一时大意,把自己搭进去。”
人影走出院落,随即消失于人海,女子望向远方,玉手紧握成拳。“到底是谁写了揭贴,给官府帮了这个忙?赵天霸身边的人,又想把事情做到哪一步?蠢货!都是蠢货,你们非要让一切搞砸才满意么?晋州这盘棋 前后经营两代数十年,如今总算是要见分晓的时候,绝不能失败!”
县衙内,冯素珍与柳长安手上拿着来自四大家经商地图,反复推敲着。最新的兵报没来,但是根据柳长安分析,汾州陷落只是个时间问题。现在要关注的自然是城池的防守,以及安定邦几时发兵。
于军事上,两人都不算什么内行,也不是看过兵书就懂打仗。这种场合从道理上应该是请阿史那一起参详才是正理,可是两人彼此都很享受与对方探讨的过程,心有灵犀地忽视了那位真正的军官。
而一场骚乱,就在这种商讨间,于城内发生了。
第265章 再次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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