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不会认命!她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如她的母亲一样。
她知道千机无解!她看着自己的哥哥在死亡的边缘痛苦挣扎!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她却无能为力!她不会让一切重演!
千机不是完全不解!她知道!还有一个办法!
翎儿!你想做什么!为师不许!我咳咳咳!上官昀剧烈呛咳,浑身巨颤,呕出的血液渗出幽幽青芒,原本已苍白的容颜此刻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凤离已飞速点住他周身xué位,指骨发青,狭长的墨瞳暗cháo汹涌,难以平静。
她不会让他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上官昀呼吸紧促紊乱,披散的青丝散落遮住凤离半副侧颜,无力地靠在凤离的肩上,此刻已如即将燃尽的灯火,只散发最后一丝光芒。
师父,阿翎也想任xing一次凤离嗓音平直,轻声道。
尽快世人已隐隐察觉迟南的衰颓,却不料仅仅一年,如斯迅速,一方霸主已从版图消失。
今年西南郡的冬天刺骨寒冷,异于寻常。盘踞卫城临近城池的迟南残余势力割据一方,打着为国君复仇的旗号集结流民与凤翼对峙。
战乱过后的迟南,城池倾塌,不知何故,三国突然间仿若放弃西南一隅,不再出现当日战端,甚至不管占据西南边郡的反叛队伍。
此时的卫城萧索冷寂,枯叶打着旋儿飘飞。
傅凌听到大夫的禀告,目露震惊,难以相信。你说什么?他要换血?!
糙民若非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刚刚那位小公子的确是在以自己的血为他父亲换血。老大夫叹气,如此孝子已是少见。
傅凌僵硬地挥手让大夫离开。
他本是让人查凤离究竟打算如何力挽狂澜救他师父,却不想竟然发觉凤离竟然意图换血稀释毒素!这种方法闻所未闻有没有效都很难说!简直骇人听闻,何况这是以命换命的方法!
更令他吃惊之事还在后面,凤离拿自己的血与上官昀换!但据他所知,世上只有父母子女与兄弟姐妹的血液可能相融!
这是怎么回事?傅凌见过凤景宏,当年世人痛恨凤离却没人怀疑他身为凤翼皇室血脉的事实,凤离与凤景宏眉宇间有两分相似这是不争的事实,何况他与上官昀没有一丝相像。
无论究竟怎么回事,想彻底解除上官昀的毒放尽全身血液也不可能做到!凤离一人根本不可能,但他想也不想就用了!
凤离当真是疯了。
无论卫城之外如何惊涛骇làng,流民作乱。风云楼内依旧如往常般安静。
已经两日过去,上官昀一直未醒,凤离一直用安神散让他休息,如同睡着一般安宁无声。
长袖落下长臂,房内的侍从打开窗户散去室内弥漫的血腥,凤离转身安静地离开房间。
墨色的斗篷兜帽遮住大半容颜,傅凌从曲折的回廊走出,看着他从上官昀的房中出来,直至他墨色的身影离开。
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看不懂凤离。
主子,已经查清楚了鬼刃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回廊上。并非亲子血液才能相融。
傅凌似乎也没有意外,鬼刃继续道:齐凉苏相在到处寻找与七公子血液相融之人,听闻凤翼国君正在赶往此地的路上。这样的事qíng若非他亲眼所见很难接受,滴血验亲是很公认的认亲的方法。
属下已暗中让人留了少许七公子的血液,暂时没有发现相似之人齐凉苏相也没有查到,似乎目前为止只有凤景宏符合。
继续找靠凤离一人定然是不可能。
主子,还有一件怪事鬼刃眸光闪了闪。
何事?
凤离的双生子与凤离血液无法融合这当真令人生疑。
知道了傅凌并不多说什么,他如今几乎已经确认凤离那一对龙凤子是苏璃与苏暖的,因此对此事并无多大反应。
此时迟南的余孽,他无心理会,苍梧有太多事等着他回去处理。苏璃此刻为找苏苏,定然不希望凤离出事,更没有时间理会这群人。
对于傅凌的离开,凤离并无表示。
才三日时间,凤离脸色因失血而苍白,所有人都被他支开。锋利的刀片划破手腕,鲜红的血液艳丽,潺潺流淌,室内残留淡淡的血腥。
然而,他没有看到,榻上那双天蓝色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然苏醒。
三日,如同枯萎的蝴蝶,璀璨时跌落,脆弱而绝望,蓝眸倒映着那墨色的冷漠少年,想说什么,却无法阻拦心口窒息的痛楚。
清冷温润的蓝眸缓缓闭上,长睫颤抖,那一瞬间,他只想早点死去。
三日时间,那双修长的手,已然枯萎衰败,指骨鲜明,如皮包骨。她以她的命续他的命,妄图从死亡的深渊将他拉回,然而千机早已耗尽他的生机,想反抗都已失去力气。
翎儿够了
他宁愿死去!不要再拖累她!
怎么做怎么做才可以?
夜晚时分,不知何时辰,白色的雪花飘飘洒洒落在窗沿。
清晨,凤离推开窗,外面雪花纷飞。她陡然怔住,这里许多年不曾下雪,她记得那时候她才八岁,师父第一次带她到迟南,遇到了少见的南方大雪,南方的雪柔软轻润,带着江南的柔和气息。
她如前几日一般走进他的房间,手中端着他最喜的明前龙井。
然而只一瞬
啪!杯盏跌落地面,碎裂成碎片!
师父!
室内传来凤离撕心裂肺的变调声音!如巨石落入平静水面!敲碎了平静的清晨!
寂夜、花狐、流月、残风、莫雪以及所有暗属营的暗卫,闪电般赶到他身边,然而目光触及室内qíng形,瞬间身影僵硬,瞳孔骤缩!
昨夜,他说:翎儿,师父想喝明前龙井。
没有龙井,她为他倒了一杯清茶。
若可以选择,凤离不会给他倒,不会!
为为什么?她怔然出神,墨色的瞳仁恍若失去灵魂,空dòng而无焦距,陡然凄嘶!为什么!
朝为田舍郎第102章师父离世相错的爱
凤离猛扑到榻边,瞳孔剧烈收缩,惊惧掳住全身,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凤离发抖地紧紧捏住上官昀的手腕,墨瞳暗如深夜噬人的深渊,歇斯底里地低嘶!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永远在为我好!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室内充斥浓重的血腥气,整chuáng被子皆被鲜红浸湿,榻上的人如开败的落花,失去昔日鲜亮的颜色,蓝眸的眸子安静地看着她,清冷如雪。
破碎的茶盏碎片锋利,动脉割裂的伤口触目惊心,猩红的血液中淡青色的幽光带着死亡的yīn影。
上官昀安静地看着她,蓝色的眸轻柔而疲惫,他不想,不想拖累她,若要她的命作为jiāo换,他宁愿不要。
这样这样就很好。
翎儿
凤离眼前如蒙一层迷雾,窒息般的痛楚扼住她的喉咙,五指掐住掌心鲜血淋漓,为什么都要这样?
一个个!一个个都离她而去!
她只想救他,割脉放血,只为续他一命。
她说:师父,你是我师父。
好像不是说服别人,只为说服她自己。
她守在chuáng榻边看着他不说话,待他醒来。
她固执地守在旁边不愿离开。仿若曾经,她数次病重在生死边缘徘徊,每次一睁开眼睛都能看到他温和的笑容。
她不爱任何人,她只想永远陪在他身边,当他唯一的徒儿,陪他一起隐居,她再也不任xing,她会好好学医,不会再气他,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在凌雪岭
狠狠揪住上官昀的衣襟,埋在他颈边呜咽,如困shòu嘶鸣绝望。师父!我求你!我求你我求你
蓝色的眸子缓缓阖上,枯败的手很轻很轻地抚上她的青丝,苍白的唇轻轻吻上她柔顺的青丝,即将死去的心脏窒息痛苦。
他最爱的人在苦苦求他,他却不能答应她。
他一生只听到她两次求他。
他还记得,翎儿当年跪在地上求他收她为徒,年幼的身子纤小瘦弱,嗓音却gān脆而坚定,墨色的瞳仁明亮璀璨。
他甚至尚未答应,她已认定他是她师父。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徒儿此生只认一个师父,求师父收下凤翎。
翎儿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她是翎儿不是凤离。
如今,她却伏在他怀里求他不要离开,他从未见她的眼泪,此刻却因他而流,他不再有什么遗憾了。
翎儿,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爱你如我一样深。
他永远是她师父,永远只能以师父的名义守护她。
曾经,他如翎儿一般年纪,执迷那美丽温柔的女子,翎儿的母亲。曾经他以为,他爱的是那个叫付婉的女子。
他以付婉托付的名义名正言顺的照顾翎儿,可他是她师父,他不该去爱自己的徒弟,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个秘密,随着他长埋地下罢
轻轻抚顺她凌乱的青丝,蓝眸似乎陷入回忆,低柔的嗓音在凤离耳畔缓缓响起:
你母亲是付家的小女儿,二十年前,她前来学医,二年后离开了凌雪岭。她说过,会回来找我,她离开了十年,再也不曾回来我在这里等了十年
翎儿,我死后,将我葬在凌雪岭
那里,翎儿曾答应他,待凤翼战乱平,她会陪着他一起隐居的地方,有他全部的记忆,虽然她总是为凤翼奔波忙碌,从未兑现,从来只有他一人待在那里
他在那里教她练剑,教她所有凤离该有的一切,看着她从一个孩子逐渐长大。如今,他想回去那里。
凤离嗓音低哑,长睫遮住墨色的瞳仁,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心底有什么彻底死去。那一瞬间莫雪仿若看到火焰中的挣扎求生的蝶,却到底难逃命运,化作灰烬。
良久良久。
她说:好。
他如往常一样安静的看着她,唇边依旧含着那抹温和的笑容,缓缓阖上清冷的蓝眸,枯瘦修长的手从她发上垂落。
凤离看着他离世,那双蓝色的眸子再也不会睁开。
世人不知,凤离xing格继承的是那个蓝眸温柔含笑的蓝衣人,如今那个人终于退出了她的生命,只留她独自面对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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