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孟定山总比他早起些许, 当日知隐着什么衣服, 都会叠得整齐置在床边, 再附上一杯温茶,好让他模糊中, 抬手便能摸到茶盏。
张知隐幼时得过?咳疾, 自那之后便落了些病根,每日醒前喉中总是?干涩难忍,必要?饮杯温茶方才?好受些。
这杯触手可及的温茶四?季不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已?成了习惯,张知隐抬手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 孟定山已?同他不在一处。
有?人察觉到他醒了,火星一闪,原本浓郁的黑暗被烛火驱散。
常歌站在灯烛旁,手中还拿着熄灭的火折子, 灯火渐盛,常歌背着亮,几步上前。
张知隐打量一圈四?周,这里应当是?夷陵官署,去年夷陵陷落之后, 张知隐同孟定山曾在此小住过?一段时间。他慌张开口,声音干哑得厉害, 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率先?咳了数声。
“知隐将军莫要?心急!”医官情急出声,张知隐这才?察觉,一旁的站着竟然?是?益州军的军医,不知为何,益州军医居然?会出现在楚国官署。
他虽惊讶,但无暇关注此等小节。
那军医端来碗水,先?供他服下。
平时定山的茶总是?不温不凉,刚好入口,张知隐只抿了一口军医递的水,被烫得一惊。
常歌出声道:“慢点。”
张知隐将就?着喝了些许,热水将喉一润,他的音色恢复平常,赶忙问道:“战况如何?”
常歌道:“两军都罢戈了,眼下,相隔三十里驻扎。今日傍晚,巴东已?递了投诚书,建平南北东西皆已?属楚地,建平……怕是?撑不过?多久,便会投诚了。”
张知隐算是?隐隐定了心,如此结果?总比两厢厮杀、你死我活要?好。他稍微低下目光,看着手中仍温热的茶盏:“……定山呢?”
一旁的医官轻手接了空茶盏,退后一步,一语未发。
常歌迟疑片刻,尽量将语气放得温和:“他……还挺好的。倒是?你身上有?些小伤,这几日好好休养休养。”
他说话时眼神闪躲不止,看得张知隐心中狐疑。常歌定是?有?事情瞒着他,说不定,真正受伤的是?孟定山,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放心。
张知隐复而问道:“他的伤,有?多重?”
“不重,不重。”常歌连声说,“他在益州军中治疗,估计过?几日便能大好了。”
张知隐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这医官只低头?站着,静默不语。
张知隐问:“这医官我认得,乃益州军医长,军医长都在此处,谁在给定山医治?”
常歌动了动唇,而后将唇抿紧。
“怎么,他伤得很重么?”张知隐撑着床,当下要?起身,结果?左肩前胸一阵彻痛,惊得军医和常歌几乎同时上前。
军医劝:“小侯爷,你先?歇歇吧,才?上了药,要?卧床休息的。”
“先?别管我。”张知隐死死扒着床沿,忍着疼稍稍起身,“你快回益州军营救治定山,再要?人以千里快马,到江阳侯府,将我府上医官请来,定山体况,他最了解,快!”
益州军医惴惴望了常歌一眼,常歌小声道:“要?你去你便去。”
那军医赶忙合手退了出去。
常歌坐在床尾,右手轻缓落在床沿上,他手背冷白的可怕,以至于有?些发紫。明明是?暑日里,反倒像在霜雪中埋过?一样。
常歌低着头?,肩背也不如平日挺拔,轻轻靠着床柱。
张知隐看得愈发生疑,当下抠住床沿,想要?强行?起身,常歌一惊,慌忙道:“你做什么?”
张知隐掩着左肩:“我……去看看他。”
常歌倏忽站起:“躺着休息!”
张知隐已?完全坐起。
“——这是?军令!”
张知隐坐在床上,低声道:“主君,定山究竟如何了,能告知我么?”
当时战场上一片混乱,他只记得四?周都是?踩来踩去的军靴和四?处乱挥的兵刃,他本是?想去扶一把定山,结果?定山竟抽开自己的铠给他裹上,死死护着他的脑袋。而后牺牲的兵士渐多,他二人便被压在了尸山之下。
常歌不语。
张知隐撑着床沿便要?站起,结果?肩膀一沉,被常歌死死按了回去。
“将军。”
张知隐未再以合纵长的称呼唤他,反而换回了以前常歌在益州做将军时的称呼。
“将军,骠下从未抗过?您的军令。”张知隐道,“但将军若不把话说清楚,今日我是?爬也要?爬到益州大营,定要?见到定山的人。”
“将军。”张知隐言辞恳切,“我同定山自幼一道长大,有?如兄弟手足,您——”
“我知道。”常歌低着头?,站在他身前,“我知道。”
他轻叹一口气:“你稍等片刻。”
常歌旋身出了房间,他很快又折返回来,这次他手中多了把刀,常歌停在张知隐眼前,将刀轻轻横起。
这是?定山的长命刀。
将领的贴身佩刀,犹如手足,平常断不会离身,除非……刀主牺牲。
张知隐一见这把刀,头?脑当下一震,常歌似乎在说些什么,但他只觉天地乱晃,一个字都没听不进?去。
长命刀,弯身带弧,刀柄为朱雀头?,刀背刻四?字——“长命无绝”。这四?个字,是?益州公将这柄刀赐予孟定山之时,张知隐亲手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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