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贺鞅冷笑一声,“日日就知道向朝廷讨要银子,既知道朝廷今年年景不好,也就该体谅朝廷的难处。”
轩辕曜留意到贺熙华蹙眉不语,心中知晓他碍于如今职司,不好出面为安保良辩解,便亲自开口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此番临淮治水与往昔不同,光是民夫就得征调数千名,征地所费更是不计其数。”
见贺鞅仍是面色不豫,轩辕曜笑道:“大将军试想,疏浚所费看来甚巨,可一旦功成,可保运河百年无忧,这可是省了大钱了。”
“陛下不愧在临淮做了两年胥吏,倒算得一笔好账。”贺鞅没好气地讥讽,“罢了,春耕如何了?”
户部尚书战战兢兢地报了,见贺鞅仍阴沉着脸,一时不知该不该退下。
轩辕曜又转头看向贺鞅,讨好笑道:“大将军,朕连着错过两年耕籍礼,过几日想亲自去一趟籍田坛躬课农桑,以求风调雨顺。望大将军恩准。”
“陛下折煞老臣,日后陛下出宫,只需提前知会老臣一声便是,哪里就用得着恩准二字了?”
轩辕曜笑了笑,继续做泥塑状。
紧接着便是兵部尚书,要推举刘从愈前去剿灭海寇。
贺鞅本就是赳赳武夫,前头那些琐碎杂事早就听得不耐烦,如今一听用兵,瞬间便来了精神,喋喋不休地没停,只可怜那兵部尚书为了以示恭敬,一直弓着身子,也不知这一场朝会下来,老腰安好否?
轩辕曜心中有数,知道赵氏沈氏正按照商量好的发力,便干脆闭目养神。
众臣见天子这一副甩手不管的架势,有胆大的两两对视一眼,决定依旧以大将军为尊,暂时不必去烧皇上的冷灶。
“陛下,陛下!”贺鞅刚滔滔不绝地部署了一通,到底是兵戈之事,正想象征性地问过皇帝,就见皇帝闭着眼,俨然一副睡熟的样子,不禁又是为皇上无视发怒,又为他识相窃喜。
轩辕曜如梦初醒,“大将军说的极是,尔等依令,定能早日凯旋。”
贺鞅不赞同地看他一眼,轩辕曜抿了抿唇,之后强撑着坐着,再未打过盹。
朝会结束后,贺鞅瞥向轩辕曜,“老臣要去中书省议事,陛下不如同去?”
“朕待会去给母后请安。”轩辕曜连连摆手,“且朕久未回宫,如今这寝宫竟睡不得了,已宣了殿中监,想换个寝宫。至于朝事嘛,有大将军在,朕很放心。”
贺鞅自然不会勉强,敷衍地行了礼,便前呼后拥地去了。
轩辕曜带着寥寥几名内侍目送他离去,倒显得像个喽啰了。
“陛下,若给娘娘请安,可要起驾去嘉寿殿?”守让低声道。
轩辕曜看了看天色,“先去蓬莱殿,宣周俭昌。”
蓬莱殿自烈祖开国以来,便是历代帝王寝宫,无奈轩辕曜觉得自己和此宫八字不合,才舍弃了俯瞰太液池的大好风光,执意迁宫。
周俭昌已早早候在殿内,自孙秀才赴殿试后,他便再未见过他。刚听闻三元及第的淮南道孙熊便是少年天子,便有面白无须的男子前来相请,将他安置在客省。如是又浑浑噩噩地等了两日,等来了敕封自己为翊卫的圣旨。
二人虽只数日未见,却当真有隔世之感,周俭昌一见他,先是一愣,赶忙要拜。
轩辕曜静静地看着,却也未拦住他,待他行了个礼数周全的礼后,才开口,“今日且受了你这面圣的礼,日后若是无有旁人,便不必如此多礼了。”
周俭昌见他神色如同往日,只是眉宇间比起过去,有着说不出的疲惫沧桑,虽是忧虑却也不知当不当问。
轩辕曜见他忧色,心中一暖,伸手将众人挥退至十步之外,对周俭昌低声道:“朕无事,只是高处不胜寒,每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里难受得紧。”
哪怕是八岁稚童也知天子日子难过,周俭昌与他几经生死,更是体会极深,长叹一声,“如今你与贺大人……”
轩辕曜苦笑,“朕如今也只能远远望望他,说句话都难,不提也罢。朕给你授官,有朕的用意,日后朕与宫外互通有无,全都要仰仗你,你万不可推辞。”
周俭昌秉性他清楚得很,最不肯无功受禄,果然一听此言,面色便好看了些。
“朕仍在东宫时,曾在紧靠东宫的光宅坊置办过一处宅子,如今随你处置,再给你一块令牌,往来内宫方便。”轩辕曜看了看日头,“具体要做什么,宅内的宫人自会与你说。朕待会要去给太后请安,你今儿个先去收拾停当,待明日午时再过来,陪朕用膳罢。”
第71章 第十七章:咫尺天涯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长乐未央。”轩辕曜老老实实地给贺太后叩头问安。
“皇帝请起,日后便不必行如此大的礼数了。”贺太后心绪颇佳。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轩辕曜这才注意到,原来今日贺太后竟不是一人在嘉寿殿,贺鞘与贺熙华二人竟也在侧。
“皇帝可用了膳了?”贺太后关切道,仿佛先前的那些龃龉均是一场幻梦。
轩辕曜笑道:“儿臣奔波劳碌一日,不得半刻清闲,饥肠辘辘之时,忽而想起母后小厨房那道紫莼羹,才专门过来一趟讨口饭吃。不知母后给不给儿臣这个面子?”
“皇儿当真与哀家心有灵犀,今日小厨房恰好备了紫莼羹,正好你舅舅表兄进宫觐见,你便一道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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