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巧翠骑虎难下,牙关一咬,跑去公社找来社长和书记,说要和舒建强离婚。
吃瓜群众集体震惊。
这年头谁敢离婚啊,丢脸不说,搞不好要挨批斗的。
但刘巧翠琢磨好了说辞:书记、社长,这段时间,俺思来想去,不能和舒建强过下去了。他革命觉悟太低,作风也有问题,哥嫂在的时候对他那么好,他是怎么对待哥嫂唯一的闺女的?不仅不关照,还下狠手,这样的人睡在俺枕头边,俺实在心惊胆战啊。这几天俺吃不香、睡不好,俺们虽说是农民,但俺们的觉悟不能这么低,应该像城里那些思想先进、觉悟高的工人同志学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书记、社长还能说啥?反驳她的措辞?那岂不是变相表明自个的觉悟还没个农妇高?
两人对了个眼神,意见一致地开口:建强媳妇啊,你说的话不是没道理,可离了婚,你两个孩子咋办?
就是!你家宝贵还这么小,离了娘咋办?
宝贵是俺们家的孙子,贱婆娘休想带走!舒老太跳起来嚷道。
放心,你舒家的孙子,俺们刘家还不屑要呢。刘家俩口子说道。那边是死了媳妇的鳏夫,底下仨孩子呢,带个拖油瓶过去,口粮咋算?
刘巧翠心疼地看了眼儿子,眼一闭,狠下心肠道:孩子俺不要了。
娘!那俺咧?你带俺走吧!舒彩云急了,弟弟有阿奶疼,她以后咋办?奶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爹娘离婚,家里乱成粥,肯定拿自己当出气筒。
过年十二岁了,身边的小伙伴,已经开始陆续被家里拘着学这学那,盼着将来嫁个好人家。再过三年,就该由当娘的张罗着相亲处对象了。不像自家堂姐那样,快满十八才开始谈婚论嫁,实属晚的不能再晚的。
她此前还嘲笑堂姐,如今难道要落得跟她一样了吗?
爹进了牛棚,娘要离婚改嫁,爹娘不在身边,将来谁给她操持终身大事?重男轻女的阿奶,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寄托希望的。不把她卖了就不错了。
娘啊!你带俺走吧!俺不想离开你。舒彩云越想越悲戚,扑通一声跪在刘巧翠跟前,拽着她的裤腿边哭边求。
舒老太抱着舒宝贵冷哼了一声,好吃懒做的赔钱货,爱走不走。老舒家还不愿养呢。
俺丑话说在前头,宝贵是俺们老舒家的孙子,你不能带走,但俩孩子不能全部由俺们老舒家养,要么你带彩云走,要么你净身出户。
翠啊,彩云都这么大了,还能离不了娘啊。刘家俩口子生怕刘巧翠心一软,答应闺女的请求,忙朝她使眼色。
刘巧翠心里有了数,那边恐怕不乐意接收她的孩子。想想也是,即便双方都是二婚,但谁会乐意养个拖油瓶?
为了往后的幸福生活,损失点口粮算什么!何况老舒家的口粮剩的真不多了,再怎么分,也拿不到多少。干脆不要了。
当下做出决定,神情痛苦地扶起女儿,抹着泪说道:彩云啊,不是娘不想带你去,娘如今啥也没有,拿什么养活你?要不是你爹不争气,娘也不愿踏出这一步你乖啊,在家好好带弟弟,等娘安顿好了,就来接你,啊?
舒彩云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听亲娘泪眼汪汪地说日后来接她,十分里信了七八分。又听她奶在那儿吼,说什么要离婚就净身出户,别想带走老舒家一针一线、一口粮。想到跟了娘,连口饭都不一定有保障,攥着裤腿的手松了松。还是等娘安顿好了再来接她去享福吧。
刘巧翠趁势回屋收拾了几件衣裳为这,舒老太还破口大骂呢,碍于书记几个大队干部在场,才没动手抢。
当年结婚没扯结婚证,今天离婚,自然也不需要离婚证。只需公社干部牵头起草文书,说明离婚情况、子女谁抚养的情况、财产分割情况,然后由男女双方按个手印就成了。
刘巧翠按好手印,泪眼婆娑地看了一双儿女一眼,捂着嘴嘤嘤地哭着,跟着刘家人走了。
舒建强拿到独缺他手印的离婚协议时,整个人都傻了。
她就那么走了?孩子也不要了?还说俺思想觉悟低?没法和俺继续生活?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打那之后,舒建强像变了个人似的,铲粪、刷粪桶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抱怨,干活比以前踏实了许多,每日一篇的自我反省,也比以前有深度了。
舒老太三天两头跑公社哭诉,意即秋收快到了,能否放儿子回家,他已经变好了、不会再犯错了云云。
大队干部就这个事,专门聚在一起开了个讨论会。
人嘛,总归是同情弱小的。
刘巧翠在的时候,老舒家好歹还有个劳动力,刘巧翠一走,老舒家就剩下一老、二小,分得的口粮,还要多养个牛棚里的壮劳力。长此以往,确实不是个法子。
但若是因为上有老、下有小,就开特例,以后出了类似的事,如何收场?如何服众?
最后,大伙儿一致决议:舒建强最起码在牛棚待到来年上春。也就是说,秋收和春耕这两场辛苦到极致的劳动,他必须参与,却没有工分。
这期间若是他表现好,春耕结束,就放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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