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芳留师傅在这用晚饭,散步时顺便把师娘接过来。
骨头汤熬了一大锅,够一大家子喝上两天的。
熬的酥化了的大拳骨,都给老金爷俩留着。
金毛闹了一晚上别扭,早上倒是蹭到盈芳身边哼唧了几声,见盈芳笑眯眯地不像是在生它气的样子,立马又原形毕露,抢走了姜心柔在火车站下车时买了准备给闺女吃的大红苹果,敏捷地窜山上找老金去了,哪还有昨晚那副垂头耷脑的蔫吧样。
家里杀了一头肥的流油的大野猪,熬了满满一大锅浓香扑鼻的骨头汤,饶是不碰荤腥的猴子,闻了都忍不住咽口水。
老金听不懂猴语,但耐不住有个嗅觉敏锐的鼻子啊,闻出金毛身上沾着的肉骨头香,一猜就猜到必定是家里炖肉了,去晚了要没得吃的,遂马不停蹄地带着宝贝儿砸从山上飞奔而下。
可怜的小金毛,又被爷俩丢下了。
憋屈地转身,看到吐着长信子的金大爷,悠哉哉地盘在树梢上,冷不丁打了个哆嗦,随即掉转头,也颠颠地回山下去了。
悲催的经验告诉它,和金大王单独相处,准没好事!
小金无语地望望天,它本来不过是想告诉这头蠢萌的猴子,回那丫头的家,除了山脚那条远上两倍不止的路,还有条超级方便的近道。
结果这蠢货扭头就跑,那就不能怪它不讲义气。
向刚和萧三爷从县城回来时,大伙儿都已经等着他们开饭了。
除了肉,还有两道以鱼为主材的福嫂的拿手好菜豆豉焖鱼和香炸酥鱼。
豆豉是张奶奶自己做的,酱香味浓郁;香炸酥鱼撒了盈芳自制的花椒粉,吃到嘴里的味儿真叫绝了。
包括老爷子在内,大伙儿多久没吃上这么活蹦乱跳的鲜鱼了,欢喜得不行,迭声催回来的翁婿俩赶紧擦把脸落座。
老金几只也都趴在桌底下,啃果子的啃果子,啃骨头的啃骨头,早就开始了属于它们的美味大餐。
再不来,油炸小酥鱼没你们的份了。老爷子笑眯眯地将这道菜,列为下酒的最佳佐食之一。除了这个,再就是面粉裹泥鳅和油炸花生米了。那是白吃不厌啊。
向刚对炸鱼没什么想法,以前也不是没吃过。
萧三爷就不依了。
老头子,你年纪大了少喝点,给咱们年纪轻的省点下酒菜。
老爷子冲他翻了个白眼,早就习惯小儿子那欠扁的口气了,基本都是嘴上炮,不理他就对了!理他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和张有康碰了碰酒盅,嚼着炸得酥脆的小鱼干止不住感慨:想不到山里的溪坎鱼这么鲜,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老头子,你是不是也觉得乡下日子比城里舒坦?要不干脆在这定居算了。萧延武呷了口酒,半开玩笑地提议。
要是老爷子称好,他一准给他跑腿办妥这事去。来这之后,感觉老爷子的气色比起在家时好了不少。不说雁栖公社的水土养人吧,远离了京都那摊糟心事,心情舒畅了,身体自然也跟着好起来了。
更何况,农村户口想去城里落户难,城里户口想来农村还不简单么。
岂料老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你真当我不知半点农事吗?晚饭前我和老张听收音机,说是入夏前南方那场接连二十多天的雨,还是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尤其是运城以南地区,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洪灾。
小向所在的部队,不是还抽调精英去抗洪吗?救灾是顺利结束了,可后续还没完呢。去年起,国家对棉花产量十分注重,元首还亲自到各地访问,要求各地多种棉花、多卖棉花给国家。可今年这场大到暴雨,可说是打乱了国家制定的收棉计划
还有粮食,听收音机播报,蓉城的几所公社,料定今年肯定歉收,自发去供销社求情,希望少收点公粮。可供销社年初就排好了计划,哪能少收就少收的?它要少收了,回头吃不上饭的该是城里人了。于是,双方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我估摸着这才刚开始,等过了十月,看着吧,矛盾冲突会更加剧烈。
大伙儿听老爷子这一分析,都沉默了。
良久,萧延武吁了口气,打破沉重的氛围:你都退下来了,担心这些有啥用?又使不上力。再说,元首不说了?无论户口是城市还是农村,都是国家的主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没道理手背受伤了,当爹的熟视无睹吧?
也是。老爷子释然一笑,举起酒杯招呼大家喝酒吃饭,吃啊,都看着我干啥?被我搞得没兴致了是不?那这些鱼都被我包了?
想得美!萧延武率先往媳妇、闺女的碗里各送了一筷豆豉焖鱼,然后往自己嘴里抛了块干炸小酥鱼,嚼起来嘎嘣脆,故意和老爷子对着干的架势,逗笑了大伙儿。
晚饭后,盈芳小俩口才有时间独处。
向刚把老大爷非要写给她的感谢信拿了出来,说:大爷起初不肯收,还是爸说了句,不收咱也不带回来,要不就搁门口,谁拿谁吃,这才红着眼收了下来。想来家里很久没吃上肉了,几个孩子瘦得跟芦柴棒似的。以前还是高门大户的人,说打倒就打倒,这年头,真是什么都不敢保证,做什么都如履薄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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