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姜心柔挑了把起子、一包有几颗生锈但大部分还能用的螺丝钉;盈芳倒是有心想去那几个小黑屋瞧瞧,没准还能再捡些漏,可惜老会计说,上头三令五申,不许外人进那个屋,而且年前锁上之后就没再打开过,他手里也没钥匙。只得遗憾作罢。
收购站出来,三人直奔供销社。
姜心柔提议买罐痱子粉,天热了,洗完澡给三胞胎搽搽。尤其是脖子这儿,最容易长痱子。大人长了还能忍忍,小孩子懂啥呀,觉得痒就抓,抓破了又疼,多遭罪。
听说红灯牌的痱子粉很好用,来了那就带罐回去。
三人抱着三娃来到日用柜台。
倒是真有姜心柔说的红灯牌痱子粉,不过就剩最后一罐了,这还是因为价格贵、且还要工业券才没被买走,像别的牌子早脱销了。
盈芳看了看铁罐上标注的成分,有觉得还算靠谱,便让营业员拿出来看看,顺口问:同志,这个怎么卖的?
为人民服务!六毛钱,一张工业券。
排除万难、争取胜利!给我拿一罐。盈芳拿出荷包。
这罐是我要的!一个矮胖的女人尖着嗓子挤进柜台,不悦地瞪了盈芳一眼,抬着下巴冲营业员嚷道,一刻钟前我不是才来过嘛,让你帮我留着,我回去拿个票,这么会儿工夫你就要卖给别人了?程红珍,你是故意和我斗是吧?看我回去不告诉你哥!
营业员气得面红耳赤:你有说让我帮你留着吗?你说没票就转身走了,我还以为你嫌贵不要了。
是嫌贵啊,可小宝长了痱子,不搽发的更厉害。你做姑姑的,买罐痱子粉送侄子怎么了?有你这么小气的么。
营业员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我一个看柜台的,上班哪会带工业券,你说没票就封着脸走了,一句话都没留。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哪晓得你是回家拿票
那现在晓得了?赶紧开票给我痱子粉。女人不耐烦地打断道。
她当然不是回家拿票,票一直都在她身上,她只是在门口转了转,盼着小姑子能掏腰包买下这罐痱子粉。当姑姑的送侄子一罐痱子粉难道过分吗?
没想到这死丫头这么不开窍,她要再沉着气不出来,最后一罐痱子粉也要被别人买走了。
觉得自己白出了工业券和六毛钱,尖着嗓子道:你哥一天见不到人,你侄子还在家哭闹,你能不能手脚快点,我得赶紧回去哄。真是欠你们程家的!
营业员听着女人咄咄逼人的斥责,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歉意地看了盈芳一眼,然后飞快地开票,抬手一拉,夹有票钱的竹夹子顺着铁丝一下滑到会计那儿,会计收了钱、盖了章又滑了回来。
最后一罐痱子粉到了那女人手里。
对方趾高气扬地睨了盈芳一眼,视线扫过她肩上的竹背篓,骂了句:乡巴佬买什么痱子粉。
乡巴佬怎么就不能买痱子粉了?盈芳秀眉一扬,这位同志似乎对咱们贫下中农很有看法啊?要不咱们上县革委好好说道说道?
啊啊!胖闺女在她怀里手舞足蹈,小肉手攥着拳,随着嘴里的咿呀挥来挥去,像是在给盈芳加油鼓劲。
暖暖丫头一热场,大宝贝也咿咿呀呀地兴奋起来。
小宝贝被福嫂抱着站在盈芳边上,小胳膊一挥,啪,那女人的侧脸被小宝贝打了一下。
虽说是六个月不到的小娃儿,要说力道,真心没多少。但禁不住是巴掌啊,即便是不懂事的娃儿打的,也让人没脸不是?
可女人不仅没动怒,反而吓得脸色刷白。
开玩笑!全国都在热火朝天地推广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活动,正是因为元首大人觉得很有必要让知识分子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谁敢瞧不起贫下中农?那不活腻了么!
脑海里登时浮现某些个恐怖场景,顿时两股战战,连落荒而逃的勇气都没有。
营业员看着这样的嫂子,心里好不痛快。敢情是个窝里横,被外人一怼,还不是立马认怂。以前怎么就会被她给唬住呢!
只是想到这个女人到底是大哥迎进门的媳妇、自己的嫂子,她倒霉,自己一家也跟着落不得好。顿时歇了看热闹的心思,诚恳地对盈芳说:
同志,你说得对!农民怎么了?没有农民,咱连饭都吃不上。痱子粉的事儿是我们不对。要不这样,这罐你先拿去用,我嫂子不急的,等进到货了再卖给她。另外我再赔你一块蚊帐布,这是昨天下午才到的新货,比普通蚊帐透气得多,今早上一放出来就被抢购一光,我这还是凭内部票优先买到的,送给你当赔礼,你看能不能原谅咱们?
盈芳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见状笑笑:蚊帐布就算了,痱子粉给我吧,她言语冒犯了我,我儿子打了她,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她把六毛钱和一张工业券轻轻放在柜台上。
痱子粉罐头上标注的成分她已经记住了,原本琢磨着买不到就回去试着捣鼓,看能不能配出适合婴儿用的痱子粉来。没想到这女人抢到了痱子粉还这么得理不饶人,那就有理讲理,谁还非得让着谁不行?
营业员的心情瞬间阴转晴,一开始还以为蚊帐布要保不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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