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都会这样？”他咬牙道。
    “不……等通灵殿建立好，会产出一种阴差专用的符纸。勾魂的时候贴在阴灵头上，他们来到鬼门关就什么都记不得了。”阿尔萨斯淡淡道：“与其关心以后，你不如看看眼下。”
    “这些人啊……带着恐惧和忐忑而来，一旦你给的答案超过他们的心理界限，你就不怕……只做一天的阎罗吗？”
    秦夜头痛欲裂地看着下面黑压压的阴灵。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地府根本没有安放这些阴灵的地方，而现在只是第一批而已！
    “地府百废待兴，所有新到阴灵全部参加地府兴建工作。放心，一旦地府兴建完毕，每一个人都会获得劳动时间所得的报酬。”
    下面没有人开口，这是个好兆头，秦夜无声舒了口气：“这些报酬，并不是冥币，而是属于现在每一位兴建地府的鬼民独有的福利。比如，在新建的街道上自选住宅。比如，优先进入政府考核部门……”
    “哎……”阿尔萨斯笑叹了一声，已经坐了起来。
    一条条优惠发布下去，然而，越说，秦夜目光越凝重。
    下方的阴灵并没有感激涕零，而是目光交错，出现了一种不敢相信的神色。
    “……地府面临着全部重建，各种重要建筑需要修建……”他沉声继续说道，心中已经反复思量：我说错了？哪里错了？
    “大人。”他还没有说完，之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直起身来，恭敬问道：“每一个进入地府的门都需要重建吗？”
    “是。”秦夜找不出说假话的理由，他现在太需要人手了。
    “……那么……其他大人，不干事吗？”中年男子推了推眼镜，笑容更加恭敬：“我以前是政府公务员，莱东市的，您的话我听着特别亲切。”
    秦夜嘴唇微动，他确实没有参加过政府，更没有管理过人，新官上任，只能捡着印象中的说。
    哪怕他活了这么久，见到的想到的和现实做，差距也极大。
    “鬼门关只有本官在，本官负责这一切。”
    “原来只有你啊……”之前的大汉狞笑着站了起来：“握草！老子还担心了半天，什么十八地狱六道轮回……去他妈的！”
    秦夜的目光霍然一闪，手已经握紧扶手。
    随着大汉的话，现场起码有一百多人站了起来，其他人目光闪烁，犹豫不决。
    “也就是说，老子害怕了半天的地府就是个空壳子嘛。”大汉狰狞地舔了舔嘴唇：“老鬼，你旁边空了很多位子嘛……是不是我们坐上去，也能和你一样耀武扬威？”
    “说不定业绩比他好，还能升官更快。”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也带着兴奋盯着大殿，抄着手站了起来。
    卡巴……卡巴……一位肌肉虬扎的壮汉掰了掰脖子，同样站了起来：“地府和老子想的差别很大啊，刚到的时候还怕得要死，没想到比想象中的好了一百倍，这他妈椅子都给我们准备好了。”
    “还等什么！”狰狞大汉指着大殿喊道：“地府没人了没看到吗！各位，只要坐上去！咱们就是电视里的黑白无常！怕个球！！”
    “就是，咱们一千多人，他就一个人，怕卵！！”“这么多空椅子，不就是等着我们的吗！开门！！”“让开！让老子过去！！”
    现场瞬间乱了。
    起码数百人站了起来，瞪着发红的眼睛往大殿冲来。秦夜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哪里错了？”
    “太温柔了。”阿尔萨斯曲起完美的硅胶腿。轻轻蹭着大梁：“你对阴灵的心态完全掌握不来，不过没关系，所有阴差都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们从阳间下来，本来带着一种忐忑敬畏的心态，忽然发现地府和他们想的不一样。而且，是一个毫无节制的地方。没有法律，没有警察，没有政府，就坐着你一个泥塑木雕，周围一片荒凉。心中的欲望成倍地扩大，再加上自以为法不责众的惯例。只要一个人喊，千人都会暴动。”
    “这就是阴灵暴动，这还算小的，规模一大，就是阴灵暴乱，最可怕的，是阴灵叛乱。地府历史上有两次叛乱，五次暴乱，暴动每百年就一次。你可不是高枕无忧……你在和这些阴灵抢时间。一旦暴乱镇压不下去，那……你的阎罗就当到头了。”
    “别忘了……这只是前奏，小菜一碟，等全国各地感受到新地府建立的大批阴灵赶到，你地府的架子还撑不起来……那，可真的要出大事啊……”
    轰！！
    就在此刻，足足六七百人都冲了上来，目光发红，神色狰狞，然而就在冲到大殿门口的刹那，一片惨白色的光幕轰然出现，流淌着一个个看不懂的古文，死死封住门口。
    “开门！！让我们进去！！”“反正你这里都没人，我们来帮忙不好吗！”“开门！放人！你就不怕我们告诉你上级你虐待我们吗！！”“毫不负责，不满足我们的需求，你迟早会被罢官！！开门！”
    一张张扭曲的脸，秦夜从挤在人群中几乎看不到身体的中年男子，那张斜斜露出的脸上看到了对权力的炽热向往。在狰狞大汉脸上看到对法律消失的狂喜，从肌肉壮汉脸上看到了对暴力的冲动，从一张张老而被怂恿的脸上，看到了他们彻底放开自我的疯狂。
    “恐惧和法律的消失，所以人心的钢丝断了。”秦夜喃喃开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放心，鬼门关是所有地府的门面，非百万阴灵冲击不能打开。而你作为新地府的建立者，拥有对一切建筑的把控权。不过，你现在要怎么做呢？”阿尔萨斯饶有兴致地开口。
    秦夜微笑着，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殿门前的光幕化为白光飞溅。
    数百阴魂骤然没了冲击的目标，鬼潮一样尖叫着冲了进来。而就在同时，前方的阴灵发出一声声惊呼，飞快往后褪去。前后拥挤，门口顿时堵成一团。
    喧哗，尖叫，很快恢复鸦雀无声，随后，开始面带惊恐地悄悄往后退。
    因为就在他们面前，秦夜拿出了鬼头刀。
    苍白的刀身，鬼火缭绕。而他已经一拍桌子，跳到了前方的隔栏中。
    “怎么做？”秦夜微微一笑：“你已经提醒我很多了啊……”
    “我真的是……太温柔了。”
    话音刚落，鬼头刀陡然朝前斩出。
    刷！！和阳间使用不同，这一刀斩出，仿佛和整个世界呼应，新地府发出一阵嗡嗡嗡的声音，数不尽的阴气海啸一样没入鬼头刀中，一刀漆黑的刀光从鬼门关大殿内喷薄而出，足足十米之高，径直冲过殿前。
    哗啦啦啦！！地面碎石飞溅，一道数米深的鸿沟刹那出现，无尽鬼火冲天而起，而正中央的阴灵，全部在这一刀中消失。
    一刀，起码一百阴灵魂飞魄散。
    “哦？”阿尔萨斯懒懒地玩着头发：“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早。”秦夜笑着走了出去，所过之处，之前还沸反盈天的阴灵全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再转头看向地面上那道深深的鸿沟，瞪着眼睛，到抽着凉气，如同分水杖一样，让开了一条路。
    死寂。
    没有一点声音。
    所过之处，群鬼退避，直到他站在四方鼎前。
    “你一直说：没有阴差的押送，鬼物会存在生前灵智。这里的阴差……不就只有本官一个么？”秦夜将刀扛在肩上，环顾全场，无一鬼敢于对视，目光所及，全都低下了头。
    阿尔萨斯从大殿中飞了出来，有人看到了这个诡异的硅胶娃娃，却没有一个人敢笑。
    “记住，地府……是一界。而你创造了他，可以说，你现在就是这一界的创世神。”
    “你的生命本质已经开始了蜕变。但一界可强可弱，你最后能达到什么地步，就得看地府到底能发展成如何。”
    “要是你有本事，将全球的地府统一，对别的冥界发起神战，那……你真的可能堪比传说中的真主，耶稣，盘古。”
    “在这里，你就是神，独一无二的神，没有人能伤到你。”
    秦夜点了点头，他听明白了。
    是：没有人能伤到你。
    不等于：你可以统御这个世界。
    当阴灵越来越多，且带着自己的灵智，自己杀都杀不完，别人自行组织了政府，这个地府算谁的？
    可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到底谁掌地府！
    “要学的还很多啊……”他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手虚空一抓，那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的魂魄就飞了过来，直接跪在秦夜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他声音都颤抖了：“我……我会上诉！我、我们现在也是地府的鬼民……我、我们有政治权利的……”
    秦夜笑了。
    随后一刀挥下！
    刷……刀过无痕。
    眼镜男子的身形如同清风飘散，一点魂火飘飘悠悠飞入大殿，点亮了大殿内诸多罗刹，金刚像手中一盏古灯。
    “还有谁？”他缓缓转过身，环顾全场。每一个人，无论是之前的狰狞大汉，还是肌肉壮汉，这一刻全都嘴唇颤抖。
    五秒内，咚咚咚……一片闷响，剩余八九百阴灵全部下跪，以额触地。不发一言。
    “谁告诉你们，地府可以和本官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