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唯风也是这么解释的：“当时周小福出了点事，我只是周转一下而已，难道我连这个权力都没有吗？”
    “当然有。”左欣欣笑道，“但是麻烦宋总解释一下，为什么回款用的是已经注销的私人账户，还少了一百万。”
    说得多了，宋唯风也有些烦躁：“只不过是一个注销的私人账户，有必要这么追究吗？”
    左欣欣正色道：“这不是注销账户的问题，我们这是在终审，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出错，希望宋总可以正视这个问题。”
    “你……”宋唯风觉得左欣欣在胡搅蛮缠，可碍着宋淑英在场，他压下不耐烦，随口道，“那个私人账户我可以保证没问题，这样可以了吧？”
    “没问题？”左欣欣挑眉，“如果是公司账户注销，我们可以联系负责人核实，但是私人账户，宋总，你该怎么证明没问题？”
    宋唯风登时气结:“那是我吩咐助理去注销的，我怎么能不知道，我可以让助理来证明！”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尾音都在办公室回荡，众人听得有人心惊。
    左欣欣眯起眸子:“我想你搞错重点了，我不关心账户究竟有没有真的注销，重点是回款时少了一百万。”
    “不就是一百万吗，我那时候紧缺，现在补上总行了吧？”宋唯风脸色已经阴沉的不能再看了。
    左欣欣不依不饶:“这个当然可以，但是前提是我必须知道这些钱被你拿去做了什么。”
    “这有那么重要么？”
    “当然重要！”
    争吵声越来越大，会议室充满了火药味。
    一直沉默的宋淑英看不下去了:“都住嘴，你们吵架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分量十足。
    宋淑英率先看向宋唯风:“你先说，周小福出了什么事，让你用盛景珠宝的钱去填？”
    后者半真半假地道:“一个项目中途停止，损失了不少钱，就用了这边的。”
    宋淑英又问:“那怎么会少一百万？”
    “或许是助理弄错了。”
    左欣欣突然开口:“你刚刚说是资金紧缺。”
    宋唯风梗着脖子:“我都说我记不清楚，事情过去那么久，我天天忙来忙去，哪有空记那些！”
    真是死鸭子嘴硬。
    宋淑英淡淡道:“欣欣，凡事讲究个证据，老二平时那么忙，记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的。”
    左欣欣眸光一闪:“老夫人说的是，没有证据，我怎么敢当众质问他？”
    话音落下，众人均愣住了。
    由于有了前面的事，眼下看左欣欣这幅做派，宋唯风心中警铃大作。
    就连宋淑英也有些诧异，她仿佛意识到，有些事情不知不觉中已经脱离了掌控。
    下一刻，不等谁开口，蔡秀茹起身，将面前的文件一一分发下去，人手一份，宋唯风也不例外。
    蔡秀茹将文件递到宋唯风手中时，脸上带着痛恨至极的神色，她低声道:“希望你喜欢这份礼物。”
    宋唯风脸色一顿，竟然有些不敢去接文件。
    就在这时，左欣欣的声音响彻整个会议室。
    “据我所知，五月份项目的五百万的确是补了周小福项目的亏空，但那个项目中断的根源，是因为使用了大批带有隐性辐射的劣质珠宝。”
    “西墙补起来后，盛景珠宝就收到了四百万，而那四百万的来源，大家猜猜是什么？”
    左欣欣似笑非笑，目光扫过众人，她清晰地看到，众人的脸色逐渐变得不可思议。
    而宋唯风的脸色，正一点一点变白。
    宋淑英看着手里的文件，手指竟然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一向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神色，随着左欣欣的话龟裂开来。
    “你们没有看错。”左欣欣道，“那四百万就是来自于湘城大杨镇四里河旁的一个珠宝作坊，导致周小福项目中断的那批珠宝，也是从那里产出来的，而像四里河这样的作坊一共十三家，遍布整个湘城。”
    “这些作坊是做什么的，相信大家都清楚，重要的是这十三家作坊渠道错综复杂，但其中关系都离不开一个人。”
    左欣欣看向宋唯风，眉眼一挑：“你说是不是，宋总？”
    一番话落下，震慑全场，整个会议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众人已经将手里的文件看得差不多，再加上左欣欣的话，显然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宋唯风脸色煞白：“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宋淑英，后者隐忍着怒火：“你看我做什么，这些黑心作坊到底是不是你的？！”
    文件里写得一清二楚，就连项目概况都明明白白，多少批珠宝是有问题的，去了哪里，买卖双方，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在左欣欣说话的时候，宋淑英看完了整个文件，让她最震惊的是里面的最早记录，竟然是十五年前！
    在十三家珠宝作坊，十五年商业犯罪的记录，关系错综复杂，不仅扯上了盛景珠宝和周小福珠宝品牌，连其他中小型企业都有涉及。
    生产，转手，欺诈！
    这要是交出去，宋唯风非把牢底坐穿不可！
    宋淑英藏在桌下的一只手紧紧抓着扶手，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
    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不孝儿，这是要毁了宋家啊！
    “这些不是我的！”宋唯风猛地站起身，椅脚和地板摩擦出刺耳响声：“我每天这么多公司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情，一定是底下那些人擅自做主从中牟利，老夫人，等会议结束，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
    他说得义正言辞，仿佛真的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宋淑英又不是傻的：“这些资料里，起码牵连了十几家宋家的公司，而且那些作坊都是有组织规模的，这么大动静，你难道不知情？”
    宋唯风噎了一下，沉声道：“是我管理不当，等这次回去，我会把一百万补齐，然后把那些人揪出来，老夫人放心，往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仅仅是管理不当？”宋淑英语气有些冷，“这里面最早记录是在十五年前，十五年前啊，老二，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宋家每年营收十分可观，究竟有多利欲熏心，还要去做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宋唯风连忙道：“老夫人说的是，是我失职了，竟然让人利用咱们公司谋取私利，但是老夫人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参与这种事情！”
    认错态度良好，却顾左右而言他。
    这时，左欣欣悠悠开口：“据我所知，当年盛景珠宝落入宋总手里，原因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买通盛景珠宝高管，将黑作坊产出的珠宝混入产品中，制造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到最后拿到了盛景珠宝，又开始利用公司牟利。”
    说到这，她似笑非笑看了眼宋唯风：“财务经理说的项目就是，那批珠宝就是黑作坊之一生产出来，他用盛景珠宝的钱补上周小福的亏空，又用黑作坊的钱补上盛景珠宝的账目，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冷笑：“如果我没记错，盛景珠宝出事的时候，正好是宋潇……”
    “你闭嘴！”
    听到“宋潇”两个字，宋淑英脸色一变，宋唯风顿觉不妙，拔高声音呵斥一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钱我会补，而且这些资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已经不计较了，你还要纠缠不休。”
    说着，他又看向宋淑英：“老夫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老夫人不相信，大可以再去查。”
    不等宋淑英开口，左欣欣冷笑：“现在去查，恐怕你早就处理干净了吧？”
    宋唯风讥诮反驳：“恐怕是你除了这些废纸，什么都没有了吧？”
    左欣欣不再去搭理他，转而看向宋淑英：“老夫人，这些资料全部属实，而且我们还找到了常年和宋总联系的男人，如果老夫人不相信，我们可以带他进来当面对峙。”
    宋唯风一愣，没想到左欣欣竟然还有后手，他下意识看向宋淑英，后者似是也没有想到，沉声道：“把人带进来。”
    左欣欣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张正带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走了进来。
    络腮胡男已经一脸生无可恋，鬼知道他连机场都没到就被人扣了下来。
    一瞬间，宋唯风终于慌了，危机感潮水般席卷而来，宋唯风瞳孔剧烈颤抖着，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不是让他离开湘城了吗？怎么会被抓回来？！
    不可能，不会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左欣欣就算再神通广大，可他一早就吩咐那些人离开，抓到漏网之鱼就算了，竟然一抓就是跟他常年合作的人！
    就算是江煜城背后推波助澜，也不可能这么快！
    可不管怎么说，人就在这，铁证如山。
    宋唯风踉跄一步，先前的所有威风在这一刻瞬间熄火，巨大的绝望铺天盖地将他吞没。
    无措间，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宋淑英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多少年，又对宋唯风了解至极，看他这样，就知道十有八九是真的。
    而会议室众人也将宋唯风的反应尽收眼底，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珠宝业是个高风险的行业，可要是做起来也绝对吃香，宋家可是珠宝业的龙头，底蕴之深厚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