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有什么吩咐,差底下人来说一声就是。”纪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先是皱了下眉,但旋即换了一副恭敬又亲热的表情迎出去,“怎么还劳动您老人家亲自来了?这可真是媳妇的不是。”
被她称为“您老人家”的慈母皇太后其实不老,算算年纪是坐四望五,因着养尊处优驻颜有术,显得就更年轻了。
“皇后主理六宫,诸事繁忙。”袁氏就着皇后的搀扶从凤辇上下来,闻言拍了拍皇后的手背,柔声道,“哀家左右无事,同在宫闱,过来也只是几步路的事情,又算什么劳动?”
她跟母后皇太后纪氏的气质迥然不同,纪太后凤仪天成,一看就是母仪天下的贵人。袁氏却是无论长相打扮都透着寻常富贵人家慈和长辈的那种温情脉脉,说话也是柔声细气的,半点儿皇家威严也没有,只觉和蔼可亲。
亦步亦趋跟着皇后的云风篁冷眼旁观,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她身上看到了亲娘江氏的影子。
……看来淳嘉一系在宫里的日子是真不好过,袁太后曲太后这俩同淳嘉明明更亲近的母亲,非但平时悄没声息,低调的不行,偶尔出来走动,也丝毫不敢端太后的架子。
甚至袁太后连早先做过扶阳端王妃以及扶阳太妃的痕迹,也荡然无存。
云风篁觉得这真是挺好的。
她暗自腹诽的功夫,皇家婆媳已经你推我让、客客气气、和和睦睦的入内落座。
落座的时候少不得又要客套一番,纪皇后借口慈母皇太后既尊又长,想将凤座让与袁太后,袁太后呢当然是识趣的,怎么也不答应,最后甚至作势要走,这才以延福宫女官提议在凤座之畔再设一位、与凤座平起平坐了结。
看着真正婆慈媳孝。
见这两位总算都坐好了,云风篁这才上前行礼,给袁太后请安。
袁太后接过宫人递上来的茶水,打量几眼,含笑问皇后:“这就是楝娘宫里那位承闺?真是好颜色。”
“是呢。”纪皇后也笑,“母后您亲自开了口的,媳妇能不上心?云承闺是这回礼聘的妃嫔里头,姿容最出挑的几个之一……说起来从这些年轻妹妹们入宫起,陛下一直都是宿在云承闺那儿,至今不曾临幸第二人,足见承闺懂事乖巧,深得陛下欢心。若是过些日子能有好消息,那媳妇可更要恭喜母后、恭喜悦妃妹妹了!”
底下云风篁连忙跪的更乖巧些,一来应和皇后,二来免得袁太后被气个倒仰,没办法拿皇后怎么样,转而朝自己撒气。
还好袁太后虽然是悦妃的嫡亲姑姑,性情可比悦妃沉稳的多,听了这话非但没发作,还露出赞许之色:“皇后贤良淑德,皇帝有妻如此,哀家也就放心了。”
纪皇后道:“母后谬赞。”
到这时候才一摆手,让云风篁退下。
“既然是楝娘宫里的云承闺,那还是先留下来吧。”云风篁闻言起身福了福,正要告退,袁太后却说,“毕竟姜览的事情,同她也有些关系。”
纪皇后笑着道:“是。”
又吩咐左右给云风篁看座。
云风篁于是恭恭敬敬的坐了三分之一的凳面,并且屏息凝神,侧耳细听。
袁太后注意到,微哂:“这承闺规矩很好。”
“皇祖母自来喜欢有规矩的后辈,若是那等任性娇纵又面慈心毒的,这宫里也是容不下她!”纪皇后笑容完美,一点也看不出来这话是不是有针对悦妃的意思,“只可惜悦妃妹妹这两日不便外出,不然多跟云承闺相处相处,必然也会明白陛下宠爱云承闺的缘故,爱屋及乌的。”
有个强大的娘家真好。
底下眼观鼻鼻观心的云风篁不无心酸的想,袁太后这婆婆不管来意善恶,至少迄今都没有主动针对皇后,而纪皇后呢?看似恪守礼仪,实际上仔细品味,差不多每句话里都带着刺。
可皇帝傀儡,纪氏势大,袁太后能怎么办?
只能忍着。
这要是还在北地,这要是没有谢风鬟的事情……她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白手起家真的好艰难……
她走神了会儿,太后皇后已经结束寒暄进入正题,袁太后动情的说着:“……哀家要是早知道他是这等自作主张肆意妄为之人,哪里会让他留在身边?更遑论伺候皇帝了!”
“母后对陛下视如己出,要说母后存心害陛下,媳妇头一个不相信!”纪皇后在旁边安慰,“这都是姜览罪大恶极,怨不得母后……媳妇相信,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袁太后一如既往听不出她话里有话一样,唉声叹气:“哀家已经着人将那不争气的东西打了三十廷杖,着令侍卫逐出宫城,发配北地……只是皇帝跟前终究是要有人伺候的,这人选可得皇后操心了。”
纪皇后微微皱眉,是对姜览的处置不甚满意:“母后容媳妇多一句嘴,姜览到底陪着陛下风风雨雨十几年过来,正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回做的事情虽然过分了,万幸云承闺有惊无险。母后既然已经赏下廷杖,媳妇以为,不若叫他还跟着陛下,也好将功赎罪?”
说着看一眼云风篁,“到底是御前的人,又还是母后给的。为了这么一回风波就要发配北地,饱受苦寒,传了出去,不止有碍陛下清誉,怕是云承闺也会觉得不安。”
云风篁心里安定的很,别说姜览只是被廷杖了发配,就算被直接吊死了,她也无所谓。
但皇后这么说了,不管心里情愿不情愿,只得立马拜倒,口称惶恐,请袁太后收回成命。
“你们都是好孩子。”袁太后叹着气,并不看底下,只跟纪皇后说,“只是哀家也实在伤心……陛下平日待姜览不够宽厚么?哀家平日对姜览不够信任么?皇后平日对姜览不够优容么?云承闺一个才进宫的宫嫔,又哪里来的本事得罪御前内侍?他竟这样叫人失望!”
纪皇后抿着嘴,思索片刻,就说:“既然如此,那就依了母后……至于姜览去后的空缺,总还要母后指点一二?”
“哀家指点个什么?”袁太后摇头,“早先皇帝还小,哀家自然要为他操心。可现在皇帝大了,又有皇后这样贤惠能干的结发之妻辅佐,哀家如今安安心心的颐养天年,这些琐事,皇后看着办就好。”
纪皇后道:“媳妇年轻,总要母后您把关的。”
“哀家的眼力哪有纪姐姐好?”袁太后轻笑,“正好皇后每日都要去绵福宫,不如啊顺便问问纪姐姐?到底纪姐姐也是母仪天下过的,这些事情比哀家可有经验的多。皇后若是拿不准,多问问纪姐姐,准没错!”
皇后既然见缝插针的弄走姜览,本来也不希望袁太后在继任的御前内侍上发表什么看法。
这会儿场面上做到了,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那媳妇明儿个就去请示纪母后跟曲母后……但望这两位母后能给媳妇拿个主意才好。”
又说就算袁母后您不想指点,“等人选定下来之后去春慵宫请安,母后还是瞧瞧罢,到底是要在陛下跟前行走的呢。”
袁太后这要是再拒绝,就显得有点不那么重视淳嘉帝了,她要是亲娘,那当然无所谓,可她毕竟只是曾经的嫡母,这会只好笑着应允,嗔皇后:“你这孩子,才说你好呢,就非要给哀家找事情,弄的哀家想躲懒都不成。”
她说了这话,不等纪皇后接口,忽然道,“对了,这云承闺一夜未归,想必吓得不轻……”
“母后放心。”纪皇后忙道,“媳妇知道云承闺受委屈了,这不,刚刚才说,明儿个就给她晋为才人呢。”
云风篁闻言就觉得有些不妙,从承闺晋才人,是皇后昨天就许诺她的,属于出卖翼国公府的酬劳。方才为皇后助攻坑姜览,皇后还没什么表示呢,如今袁太后提起来,怎么又拿晋才人充数?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又说夫妻一体,看来君恩不可恃,中宫的庇护也不那么可靠?
嗯,就跟之前卖淑妃一样,是时候考虑卖皇后一波了……
“妾身谢皇后娘娘、慈母皇太后厚爱,只是妾身才疏学浅,哪儿当得才人之衔?”她心里已经在考虑怎么坑皇后了,面上却毫不迟疑的说道,“还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袁太后看她一眼,转向皇后,微笑问:“哀家记得才人是从五品?”
纪皇后微微蹙眉,但不得不回答:“回母后的话,正是。”
她能猜到袁太后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又补充,“承闺前两天进宫时是宝林,之前已经晋过一次位了。”
“宫里的高位妃嫔到底少了些。”袁太后像是没听见后头那句一样,柔声道,“哀家方才从春慵宫过来,那许多华美宫殿,一座座空空落落的,竟没几个人,瞧着也忒冷清了。云承闺是太皇太后懿旨礼聘,想必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贵女出身,初封宝林也只是做个样子,不可能跟花鸟使采选上来的那些相提并论……”
纪皇后沉吟了下,道:“母后说的也有道理,这样,那就再晋一级为美人如何?”
她解释道,“不是媳妇吝啬高位,只是云承闺是与淑妃同父异母的庶妹云美人一块儿入宫的,云美人虽然是侍妾所出,却是翼国公夫人亲自抚养长大,与淑妃当年在闺阁里也不差什么了,同云承闺关系也是极好的。这要是云承闺位份越过了云美人,且不说她们姊妹之间是否会因此生出芥蒂,就说翼国公府面上也不好看。”
皇后淡然说道,“毕竟云承闺,到底只是翼国公堂弟的养女罢了,与翼国公的亲女平起平坐,已经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格外抬举了。”
“皇后考虑周到。”袁太后微笑,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一样,歉然道,“后宫妃嫔升降原是皇后之权,哀家方才真是老糊涂了。”
“母后愿意指点媳妇,是媳妇的福分,若是母后跟之前那样不肯开口,媳妇才要惶恐呢。”纪皇后笑的端庄之余照例又绵里藏针的刺了下袁太后,这才对还跪在地上的云风篁抬了抬下颔,“云承闺,还不谢过母后?”
云承闺乖巧磕头:“妾身谢皇后娘娘厚爱,谢慈母皇太后厚爱!妾身一定好好伺候陛下!”
原本神情恬淡的袁太后听到后头一句,眼角抽了抽,复笑道:“皇后不跟哀家计较就好……这么着,哀家答应了今晚给昆泽做玉露团,现在这时辰……”
纪皇后忙道:“多日不见母后,本想留母后用膳,然既母后允了昆泽妹妹,媳妇却不敢耽误母后。”
于是领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送了袁太后离开。
袁太后的凤辇才走远,原本笑意盈盈的纪皇后就沉了脸,一拂袖,当先走回殿中,见云风篁还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也不叫起,快步去上首坐了,又拿起手边尚热的茶水呷了口,方凉凉道:“刚才不是挺机灵的,跟脚就蹑着本宫出去迎接母后,这会儿怎么不动了?”
第二十四章 连升两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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