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妾身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妾身的陪嫁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宣妃如坠冰窖,离座跪倒,举手发誓道,“且不说那王灵来乃明惠公主殿下准驸马,妾身身为宫妃,身边人怎么可能不知礼数的与王灵来左右有着瓜葛。”
“就说妾身与王灵来非亲非故,从无来往。唯一的交集,就是前番太皇太后与母后皇太后召三位准驸马入宫觐见,妾身随娘娘前往庆慈宫,用了一顿便宴。就这么点儿时间,妾身的侍者,除却宝娘外,再没有离开过妾身半步!”
“而宝娘乃烟兰宫旧人,却非传言所谓的妾身陪嫁!”
“此事绝对是有人蓄意污蔑皇家声誉,请皇后娘娘、贤妃姐姐明察秋毫,还妾身还有瑞妃妹妹一个公道!”
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心里的酸溜溜了,直承自己能力不足,“之前,烟兰宫的旧人就私下里做过手脚,还惊扰了贤妃娘娘!那件事情之后,妾身也曾彻查上下,宝娘就是由此被提拔上来填补空缺的。但皇后娘娘与贤妃姐姐想必都知道,妾身年少无知,又是初入宫闱,行事不免不够稳妥。”
“妾身的彻查未必就真的将烟兰宫上下整肃清净了!”
“到底郑氏曾为贵妃近十年,在宫中地位根深蒂固。”
宣妃自辩之余甩锅郑氏是皇后跟云风篁意料之中的事情,后妃俩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纪皇后徐徐开口道:“这会儿既然让左右退下单独留你说话,就是不想怀疑你的。到底你也是出身名门,专门带进宫的陪嫁不至于这么没分寸,连明惠公主的准驸马也敢兜搭。但如今外头非议纷纷,朝野都有着听说,甚至就在刚才,还有御史上书质疑,要皇家给出解释,免得天下人误会陛下的眼力。”
“是以也只能先委屈你了。”
“妾身不敢。”宣妃心中焦虑,硬着头皮问,“敢问……搜宫结果如何?”
纪皇后哼笑了下没说话,却是云风篁代为回答:“你陪嫁里已经有人招供,太皇太后留三位准驸马用便宴那日,你跟前的人的确与王灵来的小厮拉拉扯扯,私相授受。瑞妃那边也是差不多……瑞妃那含素宫,之前可是没主位的。”
宣妃心头一沉,抬头看向她,目露恳求:“姐姐,妾身跟瑞妃妹妹绝对是冤枉的!求姐姐明鉴,为妾身还有瑞妃妹妹主持公道!”
她想着这一定是纪氏出手了,原因非常的明确,太皇太后跟纪太后不满意明惠公主的婚事,又不好明着反对,故此来了这么一手——还没大婚就兜搭帝妃陪嫁的玩意儿,就算名义上是王灵来身边人做的,而不是他自己,但也足见这一家子御下无方,家风不正。
这么个玩意,怎么匹配孝宗骨血、嫡出公主?
如此,明惠公主的婚事自可取消,再择良婿。在太皇太后与纪太后已经还宫的情况下,哪怕这公主的婚事仍旧是淳嘉说了算,她们也有着方法从中插手,进行影响。
……这位殿下的驸马人选,宣妃瑞妃其实都不是很感兴趣。
毕竟淳嘉一早表态,不会从高门子弟里选妹婿。
问题是,纪氏来这么一手,洛寒衣跟欧阳福履难逃责任不说,说不得还要牵扯到她们的娘家!
宣妃心里乱七八糟的,因为猝不及防,这会儿也只能指望云风篁力挽狂澜了。
好在云风篁没让她失望,闻言看向纪皇后,说道:“娘娘,宣妃瑞妃都是出身名门,陪嫁必然精挑细选,不该这么眼皮子浅的。妾身以为内中必然有着隐情,还是该彻查的好。”
纪皇后淡声说道:“本宫如今不是正在彻查么?烟兰宫是本宫亲自看着人搜查盘问的,含素宫那边呢是贤妃你主持的,来龙去脉怎么回事都没瞒过你,可说来说去,终归是这二妃御下不严,牵扯了准驸马……外头如今都在说,王氏子好生艳福,得尚公主不说,连帝妃近侍,陛下的人儿,都有所垂青!甚至更有甚者,怀疑所谓近侍只是个幌子,真相是二妃与那王氏子……”
下面的话太难听了,皇后点到为止,扫一眼宣妃,“王氏子咱们都见过的,这会儿没外人,本宫就直说罢,其才貌在三位准驸马里其实不算最出挑。但外间都觉得,既然得尚嫡出公主,必然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故此有传言宣妃瑞妃不及贤妃得宠,空守宫闱,见着准驸马才貌双全霞姿月韵……这话本宫都不敢往皇祖母还有三位母后跟前说!”
“娘娘,这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意图挑唆六宫不和。”云风篁说道,“王氏子是陛下为明惠公主殿下精心挑选的驸马,自然是个好的。但论才论貌论身份高贵,哪里配与陛下比?宣妃瑞妃身为帝妃,不能说宠冠六宫,每个月陛下总也往她们那儿去个几回的,比之宫中老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她们便是昏了头,又怎么可能舍弃陛下而选择王氏子?”
“依妾身之见,传扬这种谣言的人,其心可诛!”
“妾身请皇后娘娘下懿旨,追查谣言来源,扑杀源头,重罚传播之人,以震慑长舌者,还皇家一个清白!”
宣妃松口气,正待附议,纪皇后却轻笑了一声,说道:“贤妃,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并无凭据。而两处搜宫,出来的却是明明白白的人证物证,这种情况下,本宫若是依你说的做。知道的说咱们晓得宣妃瑞妃是什么人,不忍她们受委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家苛刻公主,明知道王氏子并非良人,硬逼着好好的嫡出公主下降呢!”
她慢条斯理道,“这个责任,本宫是不敢承担的。如果你非要这么做,大可自己处置。当然,后果也是自己承担。”
又说,“兹事体大,本宫不敢擅专,合该奏请陛下、纪母后做主。”
事情报到淳嘉还有纪太后跟前,纪太后当然是勃然大怒,亲自到太初宫找淳嘉,要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母后稍安勿躁,王氏子绝非这等人,这一点,朕可以给母后打包票!”淳嘉亲自端茶倒水,好生安抚。
但纪太后不吃这套,冷着脸道:“就算王氏子是被冤枉的,但这等事,哪里说的清楚?若让明惠这么下降了,外头岂能不觉得是皇帝不疼她,哀家这母后也说不上话,谁还看得起她一个嫡出公主!?再者,三位准驸马一起入宫赴宴,偏只王氏子沾染这番风波,足见他要么立身不正,要么就是能力不足。”
“这等人也配尚哀家的明惠么?!”
不等淳嘉开口,她又说,“哀家知道皇帝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心的很,故此被底下人蒙蔽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万幸祖宗有灵,明惠尚未下降就察觉了王氏子的端倪,一切还来得及,皇帝以为如何?”
淳嘉温和道:“母后与皇祖母当日也说了,王氏子实在是个好的,若因奸人陷害,放弃婚事,实在可惜。况且赐婚圣旨已下,天家出尔反尔,未免叫人小看。”
“先帝心狠。”纪太后一听就哭了,说道,“尚在壮年,就撇下哀家与三个未长成的公主而去!若非牵挂明惠她们,这些年来,哀家也早就恨不得随先帝而去了!结果熬啊熬,好容易熬到明惠可以议亲,婚事竟然这样的不顺!这是要哀家的命啊!哀家就算现在死了,到了九泉之下,又哪里有脸去见先帝?!”
这情况淳嘉只能跪下来,先自责自己没尽到嗣子的责任,叫纪太后受委屈了,复道:“母后明鉴,为今之计,最要紧的就是彻查真相,找出幕后搞风搞雨的人!不然,今日可以因流言让明惠与王氏子解除婚约,他日明惠再许良婿,却又出些波折,总不能继续解除婚约?虽然帝女不愁嫁,可开了这先河,往后觊觎天家富贵者私下手脚不断,那明惠的婚事,岂不是要一拖再拖?!”
“如此耽搁的可是明惠的青春啊!”
“此非朕危言耸听,母后之前在行宫,想是不知道朕为公主们相看驸马时,就有高门子弟与部分寒门子弟联手针对才貌双全的士子的。为此蓬莱的准驸马谢无争,还率众敲了登闻鼓,方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朕虽非明惠嫡亲兄长,既为先帝嗣子,自当视母后为亲娘,视明惠缙云蓬莱为亲妹。她们的终身大事,朕岂能不放在心上?故此才要好生斟酌,而不是心急火燎的行事……请母后明察秋毫!”
说着也流下泪来,一副发自肺腑的样子。
纪太后顿时就有点哭不下去了……
她听出了淳嘉的威胁,你们这次搞事情,想给明惠换驸马是吧?
那行,要是这次搞成功了,朕的人选被换掉,等回头你们的人选顶上来,朕也依葫芦画瓢的给他栽赃上一些事情,然后顺理成章的让他尚主不成。
如此一拖二拖的,直接明惠也别下降了,就在宫里长长久久的待着,让朕这好皇兄给她养老算了——反正被耽误青春的不是朕的亲妹子!
朕不心疼。
太后心念电转,重新啜泣道:“你这么说了,哀家也觉得,彻查到底方是正理。但宣妃瑞妃不拘是御下无方还是无心之失,终究难辞其咎!”
淳嘉对宣妃瑞妃没有恶感,但也不像对贤妃那样存着偏袒爱护,闻言计较了一番,觉得眼下到底还是要给这纪母后点面子的,遂颔首:“母后不说,朕也不会轻饶了她们的!”
于是二妃近侍与王灵来近侍私相授受的事儿,天子钦点了皇城司去查。
至于宣妃瑞妃,为了平息纪太后的愤怒,直接被贬了两级。
从妃位打到九嫔,因着九嫔现在大部分满了人,只能拣中间空缺的位子做。
一个成为洛修仪,一个做了欧阳修容。
相比位份上的打击,罚俸三月、前往绵福宫请罪什么的,都是小事了。
而纪氏的动作不止于此,次日,纪氏的姻亲、婕妤薛笑歌的父兄,就在朝堂上一口气弹劾了洛氏欧阳氏两家诸多官员。
理由是教女无方。
连带刚刚还朝,被委以重任的欧阳燕然,都被波及。
弹劾他的罪名是放纵家人骄横跋扈——瑞妃才进宫的时候据说挺好的,为什么这次这么犯糊涂了呢?一定是欧阳燕然还朝的消息滋长了她的骄横不法——还有公报私仇:当日进宫的是三位准驸马,为什么出事的是王灵来?
因为欧阳燕然当年是被纪氏贬出去的,他现在回来了,故此要报复纪氏,哪怕流着纪氏血脉的先帝骨血、明惠公主也不会放过!
……万年殿里,淳嘉拿着一摞折子扔到云风篁跟前:“解释下?”
第五十五章 塑料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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