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陛下护着就是不一样。”顾箴还在为两位皇女暗自愧疚，浣花殿上，云风篁则是叹着气，跟清人说道，“本宫这儿操心多少事情不过来，皇后倒是还有闲心同情无关紧要之人……”
    清人正要安慰，却听她已然说起正事，“对了，二十一哥他们……距离帝京还有多少路程？”
    “回娘娘的话，昨儿个才送来消息，说是已经快了。”清人忙道，“差不多后日就能进城。”
    之前淳嘉忽然松口，说避暑归来之际，可以召谢无争夫妇回来帝京。
    但今年因着一系列的变故，君臣都没能去绮山，再加上云风篁早产的“凶险”，淳嘉不免心疼，被云风篁一番纠缠，就允了让谢无争夫妇提前动身。
    算算时间，谢无争跟遂安长公主应该是接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轻车简从上路的，不然不会这样快。
    “也不知道陛下当初松这个口是什么意思。”云风篁闻言松口气，但又有些迟疑，“陛下至今还是护着皇后母子的，并未有改立之心……这么着，陛下怎么可能让二十一哥有着大展身手的机会呢？”
    那么，淳嘉召回谢无争夫妇，是何用意？
    总不能真的纯粹是怜惜她跟谢无争分别已久罢。
    又或者只是想让遂安回来跟沈太嫔母女团聚？
    云风篁可不觉得淳嘉有这个好心。
    她倒是有点儿怀疑，皇帝对谢氏防备太深刻，怕谢无争在北地呆久了，会有着私下的举动。
    干脆将人喊到跟前来，亲自盯着……话说回来了，她这二十一哥，值得淳嘉这样操心吗？
    云风篁虽然觉得谢无争是谢氏上下几代最值得期待的人才，却也不觉得他需要淳嘉如此慎重其事，所以……贵妃皱皱眉，她有点捉摸不透淳嘉此举的用意，心下不免有些不安。
    “这两日前朝可有什么动静？”再三考虑之下，她缓声问。
    清人说道：“前朝这两日，说了些政务，却没有特别要紧的。如今从陛下到诸位大人，似乎都在等北地的消息，听说报信的使者来过好几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事情不顺利？”
    事情要怎么样的不顺利呢？
    最要命的大概就是昭武伯不要留在帝京的一大家子，直接造反了！
    实际上淳嘉一早防着他此举，不然当初也不会将包括明惠驸马云溪客在内的诸多高门贵子召回来。
    就是减少昭武伯手里的人质。
    所以在云风篁看来，顾芳树眼下翻脸显然是不明智的。
    毕竟他虽然是带兵在外，但且不说他当初也就是带走了部分定北军，而不是定北军倾巢出动。就算精锐被抽调一空，国朝又不是只有定北军！
    再者，靖宁侯前往盐州坐镇已经经年，哪怕那是顾芳树经营多年的地盘，但如靖宁侯这样的老将，接手了这么久，岂能没点儿成算？
    顾芳树如今抗旨，非但帝京的家人必然受到牵累，本身也将背负上叛逆的罪名。
    而且韦纥才因为内乱元气大伤，至今都没有一个受到公认的大可汗出来，他带兵打回国朝不太可能，逗留在外，去哪里呢？韦纥八成是待不下去的，除非再往西，去那些国朝很多人都不太记得名字的小国里厮混……何必呢？
    顾氏在国朝是仅次于洛氏孟氏殷氏欧阳氏云氏的名门，因着后继无人，天子格外放心些。
    当初甚至因此毁诺，立了他们家嫡女为皇后，是正儿八经的后族。
    哪怕顾芳树行差踏错……
    不是万不得已，淳嘉其实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除非打算换皇后甚至换未来储君，不然皇帝纵然要处置顾芳树，也肯定是暗中下手，明面上少不得要给点儿哀荣。
    这样的对比之下，顾芳树其实没道理不回来。
    尤其云风篁觉得，将定北军中士卒训练为死士什么的……顾芳树应该没那么愚蠢，会在做这样的事情之后，公然在淳嘉眼皮底下出动。
    这件事情其实更像是针对顾氏的一次栽赃。
    要不是云风篁心知肚明自己家里没这个本事，她差点都要以为这是自己或者谢氏做的了。
    “多打听些，本宫觉得有些不对劲。”云风篁沉吟了会儿，叮嘱道，“还有，这些日子宫里有些乱，沈太嫔那边，本宫也一时间没顾上，你等会儿亲自走一趟，代本宫问候太嫔……到底是遂安殿下的亲娘，冲着二十一哥的面子，也不能不看着点儿。”
    清人去了一回，就带回来些东西，说是太嫔专门给十五皇子预备的，不但沈太嫔，吴太嫔也搭手备了些。
    “她们有心了。”云风篁点了下头，让她将东西放到库房里去，不但不打算给十五皇子用，那是连自己都不会触碰的。倒不是怀疑两位太嫔，而是吃不准其他人是否会借两位太嫔的手设陷阱。
    当初秦王的随身香囊不就是个例子？
    想到这事儿，正要询问一番秦王昭庆最近的表现，外头就来了宫人禀告，说是皇后打发了人来，询问今年慈母皇太后的寿辰要怎么办？
    “往年慈母皇太后人在跟前，咱们请示着来就是了，左右热闹不热闹的，全看她老人家喜欢。”皇后派来的宫人转述中宫之语，“但如今慈母皇太后与圣母皇太后都在千里之外，咱们做小辈的总要聊表心意。只是往常从来没有这样的例子，这？”
    云风篁有些意外，她还道皇后至今仍在崇昌殿上长吁短叹的惋惜两位皇女呢，却没想到这位已经恢复，还记起了袁太后的寿辰。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顾箴身上最讨喜的一点，就是不甚记仇。
    就算一度令她撕心裂肺的仇人，只要落魄了过的不好了或者服软了，她也就迅速淡忘那些过往……嗯，问题是，她在别人的事情上也是差不多的。
    比如说刚刚还在心疼四皇女六皇女，但很快又抛开这番烦恼，操心起了袁太后。
    “皇后娘娘说的是，这千里迢迢的咱们小辈就算想尽孝，总也不能说赶去扶阳郡孝敬两位长辈。”云风篁对这事儿兴趣不是很大，她跟袁太后自来相看两厌，一早不打算讨好对方了，对方也不屑于接受她的善意。
    甚至在袁太后眼里，但凡出自贵妃的，那就没有善意。
    双方既然势同水火了，云风篁当然也不在乎袁太后的一切，包括寿辰。
    闻言无所谓的说道，“不若请示陛下，送些慈母皇太后喜欢的物件吃食过去？”
    来人说道：“皇后娘娘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觉得，两位皇太后毕竟在帝京多年，如今乍回扶阳郡，虽然是两位太后娘娘思念故土，但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恐怕有着许多猜测。不如请各宫主位，都亲手做些物件，一起送上。如此也好叫天下人知道诸位娘娘对两位太后娘娘的不舍跟牵挂。”
    听了这话云风篁才来了点兴趣，微笑道：“皇后娘娘却是有心了。”
    来人赔笑道：“皇后娘娘说了，这事儿于诸位娘娘也是有益的……”
    云风篁当然知道这事儿对诸主位都有着好处，如皇后所言，两位皇太后还乡的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仍旧免不了有人猜测是宫斗失败被撵回去的。
    不然，这两位都是青年守寡，大半辈子围着淳嘉转过来的。
    淳嘉人在帝京当天子，她们俩也做了这么久的皇太后了，又不是七老八十行将就木，何至于就惦记着扶阳郡到了非回去不可的地步？
    外界猜疑两位皇太后技不如人的同时，肯定也会猜疑淳嘉后宫不是善茬。
    至少有一部分不是善茬。
    这么着，趁着袁太后的寿辰，六宫预备些看着就用了心思的物件，大张旗鼓送过去，洗刷两位皇太后乃是灰溜溜被赶出帝京的揣测之余，也能侧面证明淳嘉后宫的贤德。
    最主要的是，此举花不了多少心思功夫，却肯定能够得到淳嘉的认可跟赞许。
    毕竟皇帝对袁太后曲太后，也是有着感情的。
    云风篁有些赞叹皇后这一手的高明，也疑惑顾箴似乎没有这个水准：“这主意是皇后娘娘自己想的，还是谁提起来的？”
    见来人说是顾箴自己想出来的，她不屑一笑，挥挥手将人打发了，转头就命陈兢去查，“就皇后那个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出来这样的法子？必然是有人给她支了招。或者有人提醒了她她自己都不知道！”
    但皇后跟前伺候的人虽然多，却没什么特别机灵的。
    这也不奇怪，顾氏本来就面临着后继无人的衰落，真有厉害的，派在嫡子身边辅佐都来不及，哪里匀得出来安排给顾箴？
    反正顾箴这后位是靠着家族得的，她自己只要不是太糊涂就行。
    而且淳嘉也不是那种因为后宫就罔顾前朝的昏君。
    之前顾箴一系列举动就证明，这位中宫身边没有手段过硬的谋士。
    这也是顾芍几次献计都能够得到顾箴重用的缘故。
    但顾芍主仆都没有了，这会儿又是谁在撺掇顾箴？而且看这手段，仿佛是真心实意帮顾箴的？
    陈兢领命去探查了一回，面有异色的回来禀告：“娘娘，您一准想不到是谁提醒皇后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