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理直气壮,辽使耶律南完全没想到,还以为刘瑜有什么新作,便拱手道:“不知刘相公新作……”
文彦博和曾公亮都不住咳嗽,王安石摇头笑道:“子瑾,不得胡闹。”
刘瑜冲着那一众相爷作了揖,却对辽使说道:“算了,读书人的事,你不懂的,不要较真了。”
耶律南这时也回过神来,大致知道,所谓传唱,不过就是白狗身上肿,于是冷笑着道:“刘相公若说临阵死战,亲临矢石,那自是无二话的,可是诗词,却真真难以教人心服啊。不若请刘相公也对出这么一个‘不切当’的下联来?”
然后他便又把上联说了一番。
苏轼在边上笑道:“这真的难不倒子瑾,何难之有?再对一联,一阵风雷雨;又或是两朝兄弟邦;如不然,四德元亨利,虽不切当,但也能对得上。”
辽使耶律南当场就傻了眼,却是说道:“这四德元亨利,不对啊,还有一个……”
“先皇圣讳,为臣者自然不能随口念出。”苏轼笑着回了他一句,贞,跟宋仁宗的名字赵祯同音嘛。苏轼硬要拗避讳,也是拗得过的。
刘瑜不住摇头,他真没想到这后世所传轶事都是真的,也没想到,这三四个不切当的对子,当真是苏轼对的。不过由此可见,苏轼对待辽国使者,压根就没把人当回事,至少在文学上,完全就是大人哄小孩的心理优势了。
“苏相公的文名,在下是心折的。”辽使咬了咬牙,对着苏轼作揖认了怂。
然后侧过身却对刘瑜说道:“愿请刘相公赐教!”
刘瑜指着自己的鼻子:“真要我来?”
“请!”辽使看着,是硬要从刘瑜身上找回面子了。
刘瑜不住摇头:“我看你远来是客,就算你一再搬弄是非,给我起什么刘白袍的匪号,我也罢了。但你一定要逼我来,那就不能怪我扫了你的面子了。”
辽使不住冷笑,折在苏轼手里,这他认,但刘瑜?得了吧,多没水平才会写出白狗身上肿这样的句子?
但就在他不屑的眼光里,刘瑜轻拈短须,从容笑道:“六脉寸关尺,如何?”
耶律南当场就傻掉了,六脉,两只手嘛,左手的寸脉、关脉、尺脉,合上右手的寸脉、关脉、尺脉,不正好就是六脉么?
刘瑜向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他可不打算停下来,边踱着步子边开口道:“嗯,贵使怕不曾读过医书。大约也不懂什么叫寸关尺啊。我换一个吧,九章勾股弦,也可吧?对了,辽国可曾听说过《九章算术》?”
这明显是寒碜人了,辽国现时汉化非常严重,辽使都能拿出三光日月星来显摆了,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九章算术》?但刘瑜不管,他就是赤果果要打脸啊,后世传流的轶事竟是真的,那他就绝对能实力打脸:“《九章算术》怕是贵使身在辽国不曾听闻,白居易问诗老妪啊,不成,我再换一个……”
辽使一张白净脸皮胀得通红,不单被打脸两次,还被刘瑜刻薄地比喻为没文化的老妪!
这时只听刘瑜又吟道:“九赋上中下,五音清平浊,皆可吧?不对,贵使怕是不懂五音和九赋,自然也不晓得上中下和清平浊啊!诗问老妪,再来,百年幼壮老,这个可以,这个便是……”
没等刘瑜说完,王安石就沉声道:“刘子瑾,你也是放过一任安抚使的人,怎的还如此放浪形骸?”
刘瑜看着辽使那要滴出血的脸皮,笑嘻嘻冲着王安石还了一礼:“相爷,下官向来都是这般心性,在官家与众位相爷面前,却是不敢作伪。”
“那看起来,还得赞你斫琱为朴了。”文彦博这向来看刘瑜不顺眼的,禁不住也笑着说了一句。
刘瑜笑着拱手一一答了礼:“下官以为,文相爷最是诚实,从不好大言。”
曾公亮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刘瑜,笑着不住摇头。
刘瑜这话是个钩子,文彦博最是诚实不好大言,那文彦博刚才那句戏言,就当真了。
“给刘爱卿赐座。”皇帝在上头开口说了一句,刘瑜行礼谢了恩,却就没有再闹下去。
这算是殊荣了,当然,不是朝会,只是接见辽使,不过以刘瑜的年纪和官职,绝对算是殊荣,难得的是,一众相爷居然没有人出声反对,这倒让刘瑜有奇怪。但不管如何,到这点上,就不能闹了。
再闹下去,就成了东方朔了。
他可绝对不想成为大宋朝的东方朔。
所以适可而止便好。
至于辽使,就是他提出要见刘瑜,所以刘瑜才会被传上殿来,结果不单刺客没能做掉刘瑜,还被刘瑜生生打脸,耶律南当真是咬碎了牙往肚子吞。
到了这里,大宋的君臣自然有人出来唱圆场,辽使也知道栽了,不过他能出使大宋,也是自有一番的城府,片刻之后,便已显得从容,甚至还向刘瑜一揖到地:“今日方知直阁相公之能!允文允武,无所不能哉!”
看起来这辽使是一定要黑他到底了,不过刘瑜觉得这手法,限于年代,也着实太低级了,他笑着回了礼,也不打算去分辩什么。如果这种明显的栽赃,皇帝和相爷们就这么看着,还要刘瑜来自辩,那老实说,他自辩的意义其实也不大了——听者愿意去相信这种栽赃,换句话说,就是莫须有了。
“将秦凤急报给刘卿家一阅。”当辽使辞出之后,年轻的皇帝明显很兴奋,甚至还没有移驾崇政殿之类的地方,直接就在这上朝和接见辽使的紫宸殿,直接让太监把秦凤急报交给刘瑜去看。
宋军大败瞎药等部,遂进驻武胜,建为镇洮军。
而在递上来的急报里,王韶很郑重地列出了刘瑜所建立的细作网络,在这次军事行动中的作用,并因此为刘瑜请功。
“臣为官家贺,为大宋贺!”刘瑜起身,向着皇帝行礼。
年轻的皇帝大笑起来:“卿家完婚之后,只怕不能在职事司赋闲了!”
刘瑜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直到君臣对答之后,几位相爷的示意下,皇帝终于放了刘瑜辞出来,苏轼问他:“终于起复,子瑾何故全无半分喜意?”
“我肯定会起复啊,我是孤臣,还是能办事的孤臣,如果官家不让我起复视事,真把我扔在职方司,那这大宋天下,还有谁会愿意去做官家的孤臣?肯不是逼着为官者,在新旧党之间站队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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