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郭芷君出嫁的大日子，四里八乡都凑到郭家并不宽敞的院子里。
    连郭家病弱的老母亲也穿着崭新的衣服坐在主位上，另一侧放着老郭父子的照片。
    家里有男人，才算完整。
    但是郭老太太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堪称人间悲剧。
    外加风湿性心脏病多年的折磨，其实耗到现在已经接近油尽灯枯。
    女儿不是亲生，胜似亲生，郭老太一.夜未睡，心中始终无法平静。
    “芷君啊，苦了你啊！”人前郭老太笑容勉强，心底的苦无处去说。
    如果不是为了她，女儿不至于到今天这一步。
    都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但是郭老太现在的问题就是……没钱。
    “我说啊，郭家姐姐，芷君这是遇到贵人了，你也放开点儿心啊！”有街坊劝道。
    “是啊是啊，本来都以为芷君这孩子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毕业后好好孝敬你，谁想到考砸了呢？不过这就叫因祸得福，如果不是去厂子里做短工，也不可能让人家大老板的儿子看上啊，我说老姐姐啊，你以后可等着享福吧！”
    听着街坊邻居诚心诚意或者别有用心的恭维，郭老太心中更苦。
    “我家芷君……才十九岁啊！”郭老太拍拍大.腿。
    “十九岁怎么了？上了大学不一样要嫁人？我们女人，说到底还要看嫁得好不好啊！”
    “可不是么？再说了，现在就剩芷君一个孩子，她上了学，谁照顾你啊？等芷君结了婚，把你往东海一接，母女团聚，你也就放心了吧！”
    邻居的老女人们一个个抄着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对于这位郭老太，她们心里多数还是嫉妒。
    看看人家……姑娘漂亮，就直接嫁给有钱人，我怎么就没有个漂亮姑娘呢！
    ……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以美貌和优异成绩闻名乡里的十九岁少女郭芷君穿着大红色的吉服坐在床上，配合着脸上的新娘妆，美绝人寰。
    十八.九岁，正是从少女进入女人的转折阶段，郭芷君身上巧妙得糅合了两种气质。
    本就优秀的底子加上东海高级跟妆师的优秀手法，新娘子的光芒直接盖住了一屋子的伴娘团。
    “芷君，你好漂亮啊，搞得我都不想上学，直接结婚去了！”一位身份是高中同窗的伴娘酸酸道。
    “你可别装了，谁不知道你已经拿了东海交大的通知书啊，嘁！”有了解内情的伴娘同学好不给面子。
    被刺了一句的伴娘脸色一红，不再说话。
    床上的郭芷君紧紧攥了攥拳头。
    高考竟然彻底砸了……这是最近盘旋在她头顶最大的阴云。
    她从小到大都是老师和校长的心头肉，无数人殷切目光期盼中的超级学霸。
    所有人都认为，她的问题只是选择哪一所著名高校，但是没想到……
    所以，人生就是这么奇妙。
    想到自己凄惨得无法接受的分数，郭芷君心如止水。
    “我已经让陈老师去替我问问复读的事了！”她淡淡说道。
    一屋子伴娘都愣住了。
    “可是……你要结婚了啊！”有伴娘讷讷得出声。
    “结婚……又不是不能学习！”郭芷君双眼无神，似乎是在下意识回答。
    大家互相交换一个眼色，都不吭声了。
    论成绩，郭芷君碾压全场，但是马有失蹄……
    “我出去看看我妈！”郭芷君提着吉服下床，穿好鞋来到门外小厅。
    恰好在此时，高阳和雅子也走进来。
    ……
    高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摆放在正堂座位上老郭的遗像。
    “老郭，小阳子来看你了！”高阳朝着战友的遗像行注目礼。
    今天人多眼杂，高阳多了一个心眼儿，没有进门就表明身份。
    但是他依然无法就这么泯然众人。
    想想看，一百八十五公分的模特身材，加上英俊的脸庞，外带广末雅子这个扶桑顶级美女，这种组合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所以，一屋子人瞬间都安静了，目光都开始歘歘歘朝高阳刺过去。
    有带着总管胸花的老人凑过来问：“小伙子，你是娘家客人？”
    高阳心念电转，笑道：“我不是，我是盛年制药股份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
    “你来有什么事啊？”
    “我们有一种新药，专门针对风心病，现在需要临床志愿者……”高阳故意左顾右盼一下，然后说道，“这是宁翠花女士的家对吧？”
    宁翠花是老郭母亲的名字。
    “是啊！”婚礼总管看了郭家老太太一眼，转头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郭家嫂子有病的？”
    高阳哈哈一笑：“制药公司总是有自己的渠道的，你懂得！”
    总管哦了一声，点点头，开始自动脑补制药行业的各种黑幕。
    这个时候，人群分开，高阳看到了坐在主位的郭老太和跪在她膝下一身大红色吉服的郭芷君。
    这母女的照片，老郭经常拿出来和各位战友显摆，也有几个战友经常开玩笑得叫老郭“大舅哥”，所以高阳对于俩人还是比较熟悉。
    但是现在，显然郭芷君不在状态。
    “妈，我不想结婚，我不想嫁给范海新。”千娇百媚的郭芷君这一句话柔肠百结，如泣如诉。
    郭老太太摸着女儿的脸，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刚想说什么，旁边就钻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怪声怪调得说道：“芷君妹子，这就是你不对了！”
    “现在你结婚不是光为了你自己啊！你得替我婶子考虑对不？”
    高阳斜眼看了男人一眼。
    对方特点明显，一张长脸极为出挑，像是夜用加长型卫生巾的感觉。
    男人继续道：“婶子每年的医药费多少钱你不是不知道啊！你哥这么一死，谁还能拿这个钱！好吧，就算有抚恤金，那二十万抚恤金能用多久？”
    男子越说声音越大，表上表情越得意：“咱们堂兄妹一场，我有些话不能不说！求人不如求己，你嫁给了范公子，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连我婶子也有钱继续治病，这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堂妹你漂亮，学习也好，可是有啥用？漂亮也得嫁人啊，学习好你不是也被考上么？既然早晚都要嫁人，晚不如早啊！”
    郭芷君霍然站起：“那好，二哥，先把我哥的二十万抚恤金给我，我先给妈妈治病！”
    郭芷君朝男子伸出了手。
    “这妹子……怎么听不懂话呢？”郭芷君的堂哥脸色微微一变，“我不是说了么？那二十万我投进村里的糖果厂等着吃利息呢！这是给你家挣钱啊！”
    看着这一幕，高阳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二十万？这个数字让他的怒火瞬间燃烧。
    老郭的抚恤金，乱七八糟加一起超过六十万，到这个长脸男人嘴里就剩下二十万？
    这里面要是没猫腻，打死高阳都不信。
    他恨不得现在就一把抓过长脸男人问个清楚。
    但是，人多眼杂，要讲究策略。
    “二十万……也不多啊！”高阳转眼间有了主意，笑呵呵得上前对郭老太和郭芷君说道，“宁女士如果愿意和我们制药公司合作，成为药品的志愿者，您最少能得到四十万酬劳！”
    郭老太和郭芷君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有些震惊。
    “制药公司？志愿者？有那么多么？”郭老太下意识问道。
    “这算少的！”高阳继续临场发挥，“药品从试验阶段到临床阶段，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单一志愿者的长期参与对于我们数据监控是十分重要的，今年上半年，我们公司发放的志愿者补贴都好几百万了！”
    “芷君……”郭老太陡然激动起来，扯着女儿的手轻声呼唤。
    “妈妈！”郭芷君也兴奋起来，但是转眼又有些担心，“可是……试验药物有危险啊！”
    还是个有心眼的姑娘呢！
    高阳是明眼人，已经看出来了，郭芷君嫁人纯属被逼无奈，而这个关键就是钱。
    所以，高阳上来就直击要害。
    他要从郭家母女的反应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妈，我不想嫁给范海新。”郭芷君嘴一瘪，眼泪流了下来。
    郭老太呼吸骤然急促，眼睛慢慢变亮：“那……姑娘……我们就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