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圈子内部的交流会很快开始。
    说实话，身为其中一员，高阳总觉得这场面听诡异。
    你想想，偌大的一个主厅，灯光昏暗，只有中间展示台上才有明亮的光线从上到下笼罩。
    四周阴影里，一个个包厢挨着，几十名戴着面具穿着黑色罩衫的人虎视眈眈。
    知道的是圈内拍卖，不知道的以为是某个邪教聚会呢！
    一个和参与嘉宾同样装束的人走上展示台，拿着话筒做开场白。
    简单扼要说了几句之后，直接切入主题。
    “今天的第一件东西，乾隆朝珐琅压丝御款金花瓶！”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两个看体型应该是男人的家伙走上展示台，一个把拍品放到光线下方，另一个人始终沉默负手站在一旁。
    “那个背着手的家伙，应该就是物主了！”高梦莎捅捅高阳的软肋，低声道。
    “连物主都直接上场……”高阳挠挠下巴，“是不是每一句话都是有下属替他说啊！”
    “哥哥聪明啊！”高梦莎有些微微吃惊。
    “这算什么聪明，如果物主自己开口被人认出来咋办？那面具和罩衫不都白费了！笨啊你！”高阳笑着损了高梦莎一句。
    “有兴趣的朋友请下场！”
    主持人宣布完之后，每个包厢前方都“咔嗒”一声，弹开一条缝隙。
    借着微光仔细一看高阳才发现，原来包厢正前方的围栏上有暗门，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走上展示台。
    乾隆朝的瓶子，尤其是带御款的都卖得很贵。
    高阳其实很不明白，不就是一个鞑子皇帝么？凭什么他玩过的东西就能卖个天价！
    是的，和其他一个圈子里的年轻人相比，高阳几乎是满肚子的不合时宜。
    “去的不少啊！”高阳看着展示台前攒动的人头。
    “乾隆的瓶子，不敢保证！”高凤林淡淡说了一句。
    高梦莎立刻解释：“哥哥，这种匿名拍卖，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不具名，能避税。”
    “坏处是，不保真，看运气！”
    高阳认真点头。
    这样才对嘛，哪里有两头甜的甘蔗，总得有点儿风险！
    看完之后，一票人回到了包厢，主持人开始叫价。
    最后，小小的瓶子被高阳对面一个包厢的家伙用六百六十万拿下！
    “如果是正品，有机会他一倒手，从拍卖行走一圈儿，就洗白了！不管瓶子开始是怎么来的，都没问题了！”面具下的高梦莎撇撇嘴，不以为然。
    高凤林显然懂了女儿的意思，低声提点道：“莎莎，咱们玩古董的人，都是半个赌徒！古董行业也绝对不是透明行业，这都是组成部分，你不要那么黑白分明！”
    高阳轻轻摇头。
    虽然对高凤林的话不太感冒，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高凤林的观点没毛病。
    本来就带着赌性的一个行业，你想让他没有潜规则，没有黑幕，没有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可能么？
    就连电影业这看上去用票房决胜负的透明行业还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呢，何况古董！
    正因为这样，古董行业里有眼力的人才受到大家的追捧，他高阳才有机会坐在这里笑看风云淡。
    拍卖如火如荼，主持人也没有废话，一件件东西往出仍，一次次开门让大家上台来围观。
    没过多久，已经到了第六个物件儿。
    “这一件，吴越国秘色瓷碗一件！”
    有人把一件釉色素淡的碗小心翼翼得放在展示台上。
    高凤林瞬间站起身：“高先生，陪我去看看！”
    暗门打开，一行三人都走到展示台上开始围观。
    除了他们三人，隔壁的两个看身形应该是女人的竞拍者也来到台上。
    另外还有一组男人。
    “不错，好东西！”首先是隔壁的一位女子说话了，她的声线没有丝毫掩盖，但是说完话总会回头看自己的女伴。
    这大概是一个代言人，后面的女伴才是真正要出钱的老板。
    物件的主人和代言人就站在台子的另一侧，随时等候询问。
    “先生，请问一下，这件多少年了？”女性代言人问道。
    “吴越王钱镠朝！”物主代言人说完这句话就不吭声了。
    在座的都是行家，说个人名自己推测就好了。
    “怎么样？”高凤林低声问高阳。
    高阳弯下腰，离那个瓷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熟悉的感觉没有出现，那种带着不可言说内容的碎片也没在脑海里翻滚，眼前的瓷碗，就是一个普通瓷碗，没有任何气息。
    甚至让高阳有一种想要敬而远之的感觉。
    “呵！”高阳只是用一个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高凤林眉眼通挑，一听就知道高阳否了。
    不过一时间有些犹豫。
    请高阳来不是第一选择，只是因为杨光杰实在没时间。
    但是高阳上次在拍卖行的表现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根本就是全中，不听他的也不好！
    高梦莎紧紧挨着两个人，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对父亲十分了解得她明白，老爹又在摇摆了。
    “咳咳……”高梦莎轻咳一声，拉了拉父亲的手。
    唉，女生外向啊……高凤林有些郁闷。
    你拉我手就是让我听高阳的呗！
    罢了！
    信他一次！
    此时，高凤林已经决定，放弃这个秘色瓷碗。
    于此同时，那位女性代言人应该是得到了女伴老板的示意，开始频频发问。
    而物主的代言人也对答如流。
    此刻，高凤林一拉高阳：“走！”
    “有问题！”在两个人肩并肩走下展示台的时候，高凤林低声对高阳道。
    刚才他从代言人的回答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所以当机立断，不再去竞拍。
    高阳转身一看，另外一组男人也下了台，唯独剩下两个女人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手拉手走下展示台，看她们的行走状态，应该是比较兴奋以及轻松。
    声音很熟，应该是认识的某个人，可是会是谁呢？
    高阳心念电转，故意拖后两步，装作沉思问题，然后猛地回头做出向展示台上走的动作。
    “哎呀！”他在转身的瞬间与那位女性代言人撞了一个满怀。
    “你怎么走路的？”那位女性老板猝不及防之下，出声埋怨。
    “碗是假的！”高阳实在没办法，只能把音量放低到两个人才能听到的程度。
    “对不起！”高阳道歉，转身回包厢。
    那位女性代言人还在叽叽歪歪，但是那位女性老板却愣在当场。
    那声音……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