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鄙夷、怜悯、同情还是愧疚,围观群众的目光都在凌迟着女孩脆弱的心,她本该是成长在无忧无虑环境中的小姑娘,成绩优异,长相漂亮,在大学毕业后找一份热爱的工作,养一只宠物,或许在某天还会遇见心仪的人……
她应该活得那么轻松快乐,如果没有渡边夏之的话。
无论大小轻重,性骚扰带给女孩子的伤害都是一辈子的,她们或许不再敢穿漂亮的裙子,化精致的妆容,甚至不敢与异性正常交友沟通,严重的心理创伤还会带来过激的自残行为——就像井上小松。
青槐抿着嘴,一种近乎于反叛的情绪在心中萌生,他为什么,要替这种人渣找出凶手?——
忽然,头顶一沉,温热的掌心安抚着他的怒气。
“老板。”太宰治轻生道,“我们不是为了那种人,我们是为了替井上同学洗清冤屈,找出暗藏的「虫卵」才对。”
男人在他身旁坐下,风衣掀起一阵柠檬味的风,“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堪了,如果一一去理顺,就算是圣人也会累的——老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救了井上。”
皂角的气息顺着袖口拂过青槐的鼻尖,他偏过头,嗯了一声。
“——我们去看花魁道中吧。”太宰治见青槐似乎恢复过来了,微微一笑,“那里一定会有什么线索。”
“什么线索?”
“游街队伍会有武士扮相的人,每个武士的腰间都会有一把野太刀。”
“野太刀?”青年想起了什么,“花魁道中是落樱居举行的,上次落樱居那个女人却说自己不知道野太刀,她在撒谎。”
太宰治笑着对青槐眨了眨眼,鸢眸发亮,好像什么都料到了一样。
——虽然样子看上去吊儿郎当,但是有时候却意外地可靠。
青槐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冰镇柠檬水,藏在黑发中的耳尖有些发烫。
*
4月3日,清明。
日本的樱花季到了,由南向北,从鹿儿岛渐至秋田,宛若一卷缓缓铺开的粉绒地毯。
横滨樱花满天,被镀上了一层比情人节还浪漫的暧昧氛围。
现在还不到早上六点,莉莉就在门口换上了名牌高跟鞋,换做平时她这会儿还在梦乡,或者通宵跟男人鬼混。
不过今天莉莉在六点半之前要到落樱居洗浴化妆更衣,这一切都很麻烦,但象征着她的新生。
地下室里第一次被打扫得如此干净,榻榻米上是叠好的被子,地上再也没有了散落的内衣和丝袜,所有代表着她过去的一些都被扔进了巷外的回收箱里。
从今往后,她就不再是廉价的站街游女,而是落樱居的花魁。
莉莉含笑扣上了最后一颗金属纽扣,站起了身。
昂贵而柔顺的长裙垂到她的脚踝处,却刚好把她完美的身材勾勒了出来。
楼上的小孩咚咚咚地跑来跑去,震落了天花板上的墙皮,差点落到她的新衣上,女人厌恶地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她再也不会陷入这种困境了。
莉莉小步跨过地下室通往一楼的楼梯,崎岖不平的水泥让她高跟鞋卡了几下,但仍旧破坏不了她现在愉悦而兴奋的心情。
出门时,楼上房东的小男孩拿着玩具汽车在门口的砖地上敲敲打打,莉莉冷笑一声,瞪了他一眼。
在她离去时,满意地听见了小孩哇哇大哭的声音。
跨过「三途桥」,她就再也不用在北街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花魁的规矩很多,莉莉庆幸自己离这行不算太久,还能记得自己以前风光的情形,这些规矩对她来说繁琐而熟悉,恍惚间好像过去一切都还没变,她并没有在北街的小地下室中卖身七年,仍旧是美貌响彻南街的花魁莉莉。
妈妈很早就迎了出来,一个星期前,莉莉来找她的时候,她也是断然不会想到,自己肯点头让三十多岁的白眼狼回来继续做花魁。
可是莉莉太美,那张脸不仅不比七年前的弱,甚至还因为年龄添上了几分熟女的风韵,光是那双丹凤眼,就够一群男人在落樱居多点上几百万日元的酒水。
她做了三十年妈妈,眼光独到,知道现在的有钱人最爱这么一款,与莉莉比起来,原定的花魁娜娜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娜娜太纯了,禽兽们在外边办事,可不喜欢纯的——这是她的经验。
莉莉坐在后台化妆,花魁道中时扮相与往常不同,要把脸彻底涂白,用最艳的红涂唇,这是一种游女文化的殊荣。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自从那日在身后发现蛾羽后,她仿佛每日都在发生变化,刚开始是皮肤变得更加光滑,岁月带来的皱纹完全消失,再到后来她发现自己的五官似乎更加精致了,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看起来皮肉间似乎多了许多光彩与妩媚——就像狐妖上身了一般。
“原来现在都喜欢年龄大的呀。”刻薄的声音在化妆间那头响起,莉莉撇了一眼,认出这是那个被自己抢了花魁的女人。
她懒得理,人世间一些东西都需要自己挣,抢过来了是应当的,被夺走了就是活该,自己实力不够。
妈妈原以为两人会吵起来,结果莉莉只是瞟了娜娜一眼,根本没有把这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丫头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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