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捞道:“不用公主亲自劳力,有我们就够了,公主站那休息一会儿。”
看马车后面几个随从一排挤得满当,她才道:“行。”
“使劲儿!”海底捞喊了一声,他们一齐弓步推车。
那黄泥浆土像有千万条柔韧的丝线般,顽固地缠着马车轮子,推了好几次,也只推出一点车轮轴。
“我们再来!再使劲。”海底捞拍了拍几个随从的肩膀,示意他们莫要气馁。
柏清清站在平坦的地儿等候着。
“唔!”一只大手覆上她的下半张脸蛋,趁着随从们因推车而无力分心的时候,她被人倏忽带走,快得看不清眼前,只余风尘飞扬,沾上她的浅碧色衣袖。
砰的一声,进了暗巷子里,她的后脑勺被人用手护住,抵在背后坚硬的墙上。
一双眼睛似水波涛,江河湖海藏匿其中,他笑眼对她,便能令人像怀抱住漫天星辰般,轻易醉心于其间。
他的唇不紧不慢地游离在她耳边,极近的声音如鬼魅诱惑:“清清,一别多日,可想念我?”
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激灵,好似半月以来都未说出口的禁忌秘事,她把他有意埋在心上堆满许多杂物的角落,以为避开回想和触碰,不该有的情愫便会淡去。
可如今他就在她眼前,近得能感受到他在耳边喷出的热气,她好想逃。
“我要走……”她启开无助的唇瓣,想要推开面前那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
“嘘。”他将食指贴在她的唇上,握住她的右手腕,惋惜道,“看来清清不怎么想我,连一刻的温存都不愿给我。”
他作出大受伤痛的表情,凝视她的眼眸,从里面贪婪地窃取她的小慌张:“可是清清,我却想你想得紧呢。”
“你怎么不戴我送你的白玉簪呢?”他抚上她柔软的发梢,语气透着不明的压迫。
她闭上眼逼自己不看他,躲开他的手,淡淡地吐出话来:“忘了……你别再壁咚我,我的车快好了。”
他低低地笑起来,只够她一人听见:“清清为何不敢看我?”
“那是因为……刚才被你带着有点晕了。”她牵强地道,觉得他握她手腕的力道松下了。
“公主,公主!”
路上的随从四处喊她,马车已经被推出来,车轮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黄泥印子。
“清清,只能期待下一次见面了。”明月可惜地说道,彻底放开了她。
柏清清急忙侧身,从巷子里小跑了出来,不敢回头看暗中那个可怕的男人。此人必是来克她的,她气哼哼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我来了!”
那几个随从看她出来的地方,疑惑就推马车的小空当,公主怎么走了这么远?
“上车吧,我没事。”她拍拍裙边,跨上马车。
——————
月明星稀,乌鹊啼叫。
时辰不晚,而永宁巷却在沉沉的黑夜中,寂静得像一滩发烂发臭的污水,无人问津。
一个矮个子驼背的黑影通向幽深的巷子里,她推开左数第五间屋子那发霉的木门。
屋里只留一个老头,云念还未回来,他听到了进来的脚步声。
“不是让你别来了吗?”未等来人说话,他直接果断截了话。
“云老。”她点了屋里的一盏灯,光亮照在她皱巴巴的脸上,正是去过太医院的那个老嬷嬷。
她抬起右手,往自己脸侧的下颚线上轻轻一拨,一张人/皮面/具赫然撕开,露出女人光洁的脸,约莫三十出头。她站直了身子,叹了口气,才慢慢劝道:“你让云念去吧。”
“不行。”老人扔了两个字给她。
她微一哽咽:“可是将军已老,久负战伤,少爷的病……日子也不多了。”
“顾家再无所出,云念可是唯一的希望,没了他,西域东部那边没了支柱,顾家也要撑不住了。”她走近求道。
老人听后,不为所动,哼了一声,带着不屑和嘲讽:“他顾仲林该伤着就伤着,顾家群龙无首也好,分崩离析也罢,这些都与我的外孙云念,没有任何关系。你让他记住,云念姓云,不姓顾,十四年前没认他,如今也别想着认回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开口:“可是云念,他流着顾家的血啊。”
“让他去顾家,便是把他送上西战场,牺牲大好韶华,甚至丢下性命,往火坑里推吗?”他紧咬着牙,咳嗽又犯了,好一会儿缓过气又道,“我云不深疼外孙,也不是这个疼法!”
她哆嗦了嘴唇,不知如何接下去。
他慢慢抬起瘦黑的右手,使了腕上的力,动了动几根奇长的手指,赶她:“你走吧,以后都别回来了。云念不会和顾家掺合上,也不会知道这些,你让他安稳地过这辈子吧。”
“可是……”她欲言又止。
他没了耐心,催促她:“走吧。”
她低着眉,沉默了好久,终是戴回了那张人/皮面/具,扮作那白发苍苍的老嬷嬷,驼着背走了。
待她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四周又归为永宁巷该有的安静,小老鼠尖锐的爬动声从屋顶这头蹿那头。
老人坐在啵啵床上,对着幽幽的黑暗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儿。”
白衣男子轻笑出声,悄无声息间,推门进来:“云老真是好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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