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晖哥儿没说什么,倒是李姑娘自己不大自在,她不是个非常容易羞耻的人,至少以前不是,自从他开始换牙、长高、变声,肩膀渐渐变宽,喉间出现喉结,那种异性感一下子鲜明了起来,好像家里的毛绒玩具突然长了个丁丁,教人想忽视都不行。我朝虽然流行晚婚,有的是十七八岁才开始论婚嫁的贵族公子,但听说宝华堂那边已经开始给他预备丫头了,她又不是木头,再怎么关系亲密,姐姐在里面换衣服,弟弟在外面点菜看书也太过了,问题是……说到底朱持晖没有做出什么越界的举动,导致她无法端起姐姐的架子教训他,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再有,李持盈确实不知道什么样的距离才是最合适的。
从前她是独生女,进京前满府亦只有她一个小孩,她没有与兄弟姐妹相处的经验,乍然蹦出一个晖哥儿,‘玩伴’的成分远多于‘兄弟’。新君继位后府里的气氛愈发紧张,华仙明显对她起了敌意,不止是爵位的事,还有李沅和晖哥儿的缘故——换作是她也不会乐意儿子整天与丈夫前妻所出的女儿同进同出,倒把嫡亲同母的弟弟暂且靠后,虽然大姑娘心知朱持晖从未不喜老叁,只是嫌弃他小,两人玩不到一处,加上男孩子之间难免口角打闹,但在华仙公主的刻意偏宠下,府中下人隐隐分出了二爷、叁爷两派。
对此她不是一点不心疼的,稍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李持寿和朱持晖根本没有可比性,一个姓李一个姓朱,一个是臣子百姓一个是国姓皇孙,光是姓氏就注定二人的身份天渊之别,华仙却仿佛扭着了,非要在一些小事上给长子脸色看,朱持晖那狗脾气怎么肯忍?一来二去间双方的关系直线下降,一年倒有半年在冷战怄气。他也不怕人说他不孝,心情好时过去请个安应个卯,心情不好直接称病装不舒服,饭也不与母亲一道吃。众人不敢明说小爷的不是,自然而然地将锅扣到她的头上(……),都道是李姑娘狐媚,生生把二爷拢了去。
李持盈:“……”
不是,犹记当年他还挨过她的揍来着,怎么就变成她主动笼络他了??
“八九点时再上两碗饺子吧,一碗鲜笋的一碗纯肉的,配奶豆腐和白玉枇杷吃。”
二爷在这儿闲适自在得如同回到了自己家,吃完饭直接解开头发、换上睡鞋,也是,这里常年备着他的碗筷便服,洗漱、梳头家伙各有一套,连笔墨课本都有,除了没有自带床铺,和自己家也没什么区别了。
李持盈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点危机意识:“……要不你吃完饺子还是回去睡吧。”
“为什么?”他没再戴冠,用一根编着明珠的红绳将头发束成一把高马尾,说话时满脸的莫名其妙,“我又不会蹬被子,再说屋里烧着炭盆呢。”
性教育严重缺失啊!李持盈突然卡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谁家少爷十叁岁了还跟姐姐睡一个屋?哪怕不是同一张床也不合适好不好!
朱持晖看着她,双眼一眯:“你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叫我知道?”
“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点到即止,“只是、只是你也大了,还这样不是个事。”
一句话点晃了神,二爷正要回嘴,不知怎么脑中浮现出前儿宝华堂送来的四个丫头。
桃枝都嫁了人,如今的非仙阁自然也不是当年的原班人马,大丫鬟们有被父母赎走的、有求了恩典配侍卫小厮的,亦有如她屋里的柳枝一般,因为能为出众,被主子派去外头做掌柜娘子、管账娘子的,除去沉香、连翘两个还在他身边近身侍候,余者几乎都散了。原以为那几个新来的是为了补足丫鬟的人数,如今细思,衣着打扮也太华丽了些……
朱持晖腾得面红耳赤,年前有一回他睡觉时弄湿了裤子,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不许说出去,到了娘还是知道了,把他叫过去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话,跟着就送来四个十五六岁的大丫头。当日沉香还小心翼翼地问他四位姑娘怎么处置,他误以为是‘处置’指的是食宿份例,说了声该怎样就怎样便没再过问。
到年纪后,长辈在孩子屋里放几个人几乎是公认的惯例,仅他所知就有七八九十家,但是‘到年纪’是一种十分模糊的说法,怎么才叫到年纪?几岁算这个‘年纪’呢?固然有那不学好的带他看过春宫图本,内心深处朱持晖从没产生过非常强烈的、想要与人肢体姌和的欲望。一想到方才李持盈对他说‘你也大了’,他就羞耻得想要落荒而逃。
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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