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原委其实很简单,这事得从柳枝回京复命说起:柳掌柜外出几年,人出落得越发水灵,俗语道‘人靠衣装马靠鞍’,穿金戴银之下竟不似个丫鬟,倒像是外面殷实人家的小姐,寿哥儿的乳母赵妈妈因此动了心思,她儿子今年二十一岁,因为游手好闲、花钱如流水一直没能娶到婆娘,若能得个颇有积蓄的丫头岂不两妙?深知柳枝的脾气古怪,不好拿捏,她倒没张口,转而看上了次一等的松枝,那是个人尽皆知的闷葫芦,年纪也不大不小的,只等挑个日子邀上几位老姐妹打边鼓,自以为便再无不准的了。
谁知这松枝虽不比柳枝伶俐,却是个肚里有主意的,接连几次都没松口,今儿被烦得实在受不了,干脆躲进姑娘的卧室纳鞋底。几个老婆子被个二等丫鬟扫了面子,如何肯依?一面嚷着‘了不得了,要攀了高枝儿做凤凰去了’一面冲进里头又摔又骂,这会子还在那里和竹枝撒泼对嘴呢。
李持盈:“……”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坏处了,打狗须得看主人,说起来是她受了委屈,可人家是公主府的奴仆,又是奶过小少爷的‘有功之人’,她一个继女还真不好开这个口。
“先捆起来打二十板子,”能开口的那个并不客气,“敢趁主子不在家闹出这种事,谁知道背地里还做过什么?剩下的等娘回来再细细地审。”
她用眼神问他:你确定?那可是老叁的奶娘。
公主宠爱幼子,连他身边的人也比别处得脸,打板子不比罚钱,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朱持晖不以为意,冷笑一声:“我还要顾及她们的脸面不成。”
正月里爹的那个外宅有了身子,公主知道了,派人直接灌了一碗猛药,连大的带小的都没保住,爹爹因此和她拗上了,今天这样的场合也敢装病推脱。这些下人必是以为驸马爷失势,可以顺带踩一脚李大姑娘,呸,没脑子没王法的东西,便是爹真的失宠于娘,她身上还挂着个乡君呢!
闻笙馆被闹了个天翻地覆,吃食器皿都好收拾,酒味菜味却没那么快散去,二爷见状,假装无意地清清嗓子:“不然去我那里歇晌?东西一应都是全的。”
天还没回暖,府里虽然不缺空屋子,立时就能住人的却不多,总不能叫她去住下人房,和丫头们挤通铺?李持盈也明白这一点,故没有拒绝,只是心里有点惴惴,总觉得自己在做坏事(……)。
一直都是他来找她玩,他过闻笙馆吃饭,她好像很少去到他的地盘,勿论在那里睡午觉……
年前连翘放出去配了小厮,沉香却没有一道出去,他屋里的配额是四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此时看来满打满算也就叁四个人。不过李姑娘没问,二爷也不多作解释,待沉香亲自铺好床,被子枕头都重新熏过,她酒劲儿上来,扭捏了一小下就躺了进去。
反正不是他平时睡的那一张,应该没关系的吧?
“……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你睡你的呗,”顿了顿,气势渐壮,“我也要休息的啊!”
明明不在一张床上,为了避嫌两人之间还加了一扇山水围屏,不知道为什么她死活睡不着了。头还昏着,身体也并非不困,只是胸口仿若揣着一只自鸣钟,闭上眼没一会儿就要弹开来确认一下自己在哪儿,好平复心情。
“你睡着没?”
变声完毕后晖哥儿的声音不像小时候那么脆生生的,尤其压着嗓子说话时,莫名带了点低沉的黏连。
是因为看不见他的脸吗?她怎么觉得他忽然就从‘小少年’跃进到了‘少年’?姐姐翻了个身,尽量不去想他就穿着亵衣躺在十步之外:“没有。”
少年有点得意:“我就知道你没有。”
他不爱浓香,更爱皂角、肥皂的清新气味,沉香她们熏衣被时总是格外小心,生怕味道重了惹小爷不快。李持盈窝在被子里,不一会儿满头、满身都成了这个味道:“你知不知道朝中有个姓白的将军,十几年前被派去驻倭的?”
左右睡不着,干脆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姓白的将军?朱持晖在脑内迅速检索了一遍近十年的武将职位调动,狐疑着问说:“怎么了?”
“就,偶然听到席上姑娘们聊天,有点好奇。”
没等他继续追问,李持盈突然咦了一声:“你枕头底下为什么放了一块手帕子?等等,这是不是我之前——”
二爷鞋也顾不上穿,脸色通红、赤着脚一路跑下床,将手帕一把抢了过来:“你你你怎么随便翻人的东西!!”
天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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