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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有福停下脚步:“皇上请吩咐。”
    皇帝双手负后,面色沉沉:“让暗探去查一查,四年前朕受伤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这四年中,他从未怀疑过当年经历。毕竟他醒来后,先帝就告诉他,他被苏太傅所救,曾昏迷长达五个多月。
    他知道自己此前遭遇埋伏受了重伤,当时以为性命不保,所以对长久昏迷一事并未生疑。况且,苏太傅是他授业恩师。那时又是扳倒老大的关键时期,他大部分精力都在扳倒大皇子上。
    可现在,他分明觉得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他已派人去湘城查探许娘子的底细了,但对他来说,还不够,还太慢了。
    他要知道更多。
    有福心下讶然,口中应道:“是。”
    皇帝神色微顿,眉眼和缓了一些:“还有一件事,你让人去文渊阁,把朕幼时的画像拿过来。”
    第47章 偶遇   偶遇郑太后
    皇家有宫廷御用画师, 每年都会给后妃皇子描绘画像。
    先帝最疼爱三皇子,在其年幼时,更是命画师时常为他画像。
    皇帝小时候对这种事情最不耐烦, 因为要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而这会儿倒是略微有些庆幸了。
    有福低声应一声:“是”, 领命而去。
    幼年画像送过来时,皇帝还在用膳。他略动了几筷, 命人撤下。
    “呈上来,打开。”
    两个小内监恭恭敬敬打开第一幅画像。
    这是个满月婴孩画像, 画中婴孩胖乎乎的, 神情严肃, 颇有一些滑稽。
    画像右侧是一行小字:翊儿弥月。
    皇帝瞥了一眼, 皱眉:“要三岁大小的。”
    “快快快,三岁大小的。”有福连忙指挥着两个小内监找符合要求的。
    “皇上, 这个是您三岁的时候。”
    皇帝接过来,细细打量。宫中御用的画师,画技娴熟, 笔精墨妙,但与真人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他试图根据画像还原自己三岁时的具体容貌, 不过明显还需要一点的想象力。
    但是不管怎么说, 这幅三岁左右的画像, 乍一看去, 跟今晚所见的文元, 还真有几分仿佛之处, 尤其是眉眼, 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对不知情的说画像中人是文元,只怕旁人也不会生疑。
    皇帝只觉得心口微微发热,嘴唇翕动, 又盯着仔细看了一会儿,神色凝重。
    “皇上,可是有哪里不妥?”有福小声问。
    在他看来,皇上今晚太奇怪了,居然想到要看自己的画像?
    皇帝目光幽深:“没有不妥。还有别的画像吗?”
    “有的。”
    皇帝一幅一幅看过去,从满月的直看到三四岁,随后双目微阖,尝试在心里勾勒文元之前的模样。
    那应该就是他的孩子吧?
    “皇上?”
    见皇帝神情有异,似是在出神,有福轻声提醒。
    “嗯?”皇帝睁开眼睛,眸中情绪已尽数敛去,他挥了挥手,“收起来吧。”
    “是!”
    有福指挥着内监收拾。
    皇帝转头看了看沉沉夜色:“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交亥时了。”
    皇帝略一沉吟,交亥时,那母后应该已经安寝了。
    郑太后习惯早睡,这会儿早早自是早早就睡下了。
    而许长安所在的金药堂,此刻还灯火通明。
    前院的铺子早已关门打烊。
    许长安用过晚饭后,略微有了些精神,将小五、青黛、秋生等人召在一起。
    灯光昏黄,金药堂的这位当家人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隐约可见的些许倦意。
    “小姐……”青黛递了杯茶过去。
    许长安接在手里也不饮,只缓缓说道:“今天你们也见到了,有一位沈公子,模样很像承志……”
    秋生好奇地问:“真的不是吗?我看明明就是他啊……”
    他这话刚一说出口,就被小五暗暗扯了一下,又使了个眼色。
    许长安只作不曾看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她抬眸,想到今晚的种种尴尬,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情绪:“承志曾是我的枕边人。到底是不是他,我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
    想到这三个人,一个接一个地笃定皇帝是承志,她心里就窝火,太晦气了。但凡有一个人眼神差点、或是记性差点呢?
    少东家一向和颜悦色,很少有这等不留情面的时候。
    秋生被她抢白,讪讪的,张张嘴却没出声。
    许长安也知道自己强逼着他们说瞎话比较过分,但她只能板着脸,继续说道:“普天之下,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你们也不想想,如果他是承志,他会不跟你们相认?”
    几人一琢磨,好像的确有些道理,“沈三公子”看他们时,分明是看陌生人,气质也不太一样。
    许长安又道:“这位沈三公子,身份尊贵,不是咱们能攀扯的。他今天没计较,是他心情好。你们下次若还这样,说不定性命都有危险。”
    青黛低呼一声,和小五对视了一眼,苍白着脸问:“真的吗?认错人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许长安一是为了今日之事告诫他们,二也是想借机敲打一番,好让他们处处小心。
    她神色严肃:“我骗你们作甚?你们想想,这儿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沈是国姓啊。你们年纪也不小了,祸从口出的道理,不用我再教你们了。”
    青黛、小五、秋生等人垂下头,一声不吭。
    许长安缓和了神色,继续道:“我也知道,自打进京以来,大家一直都很勤勉,也很辛苦。可是,我还是那句话,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也不要去做。咱们人在京城,小心为上。”
    “嗯嗯。”青黛用力点头,小五、秋生也随之附和。
    “去吧!”许长安挥了挥手,“以后说话做事之前,先在心里想一想。”
    小五应一声是,和秋生一起退了出去。
    而青黛则留了下来,她看着以手撑额面露疲态的许长安,小声问:“小姐,我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许长安睁开眼睛瞧了她一眼:“还好,也不能怪你们。毕竟真的还挺像。”
    她自己打定了主意,不泄露分毫,是以连青黛一起隐瞒。
    这也是为了青黛好。
    “是吧是吧?”听小姐这么说,青黛立时有了精神,“我一看就觉得跟真的一样啊!也不怪我们都认错嘛!”
    说着她又一脸遗憾:“可惜了,他要真的是承志少爷该多好。”
    许长安眼皮一跳,心想,真的不必,她倒宁愿不是。比起儿子的亲爹是皇帝,前途渺茫未可知,她倒更希望可以永远守着家人跟金药堂过日子。
    但她也不想跟青黛细说太多,只胡乱点一点头,敷衍应和:“是啊,该多好。”
    时候不早了,许长安洗漱收拾了一下,就回卧房。
    悄悄打开门,轻手轻脚进去。她生怕吵到已入睡的文元,可是,还没走到小榻边,就看到本该躺着的孩子,正端正坐着。
    她习惯在文元小榻旁,放一盏夜灯。
    灯光不亮,这会儿昏黄的灯光下,文元拥着小被子坐着,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许长安微惊:“文元,你醒了啊?是我吵到你了吗?”
    文元摇头:“没有,我刚醒,娘就来了。”
    许长安在小榻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又轻轻蹭一蹭其脸颊,发现并无不妥,才略略放心。她轻声问:“怎么这次睡的时间这么短?是做噩梦了吗?”
    文元年纪小,一向好眠,晚间睡的也踏实。现下还没到他醒的时候。
    “没有,是好梦。”文元身子在母亲身上蹭了蹭。
    许长安笑得温柔:“嗯?什么好梦啊?”
    文元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想娘了。”
    他想,还是不要告诉娘,他梦见爹爹回来了这件事吧?他不希望娘不高兴。
    许长安让儿子重新躺下,又帮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轻轻拍着他,口中说道:“你想娘了,那明天娘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去济病坊吗?”文元记性好,还记得母亲曾带他去给人送药的事情。
    “不是济病坊,是齐云寺。”许长安声音又轻又柔,“在山上呢。文元要不要去啊?”
    “要!”文元大力点头。
    其实去哪儿无所谓,只要是跟娘出去玩就开心。
    “那就乖一点,早些睡。等你睡醒了,我们明天就去啊。”许长安哄着孩子,心里想的却是,或许真的该去拜一拜了。
    她素来不信神佛,但近一段运气实在是有些差。听人说齐云寺香火很灵验,她想去上上香,许许愿。
    小孩子入睡快,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文元就沉沉入睡了。
    许长安凝视着儿子的容颜,无声地叹息。
    不让他们父子相认这件事,是她自私了。可她真的害怕皇帝得知当年真相后报复他们,也怕他把文元从她身边夺走。
    皇帝将来肯定会有后宫佳丽,而她届时是生是死都不可知,一个庶出的皇长子是什么样的处境,参考皇帝那个大皇兄,她也不难猜出来。
    听说皇帝兄弟几个,只活下了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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