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莞的柳叶细眉一挑:“你找他做何事?”
这个谎一戳就破,届时找兀君一核对即可。除非……兀君与白芍一起瞒着她。
“殿下来时命兀君保护皇子妃安全,邀我前去商量此事。”
其实兀君的原话是:殿下有命,若他在秋狩中遇险,更要护好皇子妃周全。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不要让皇子妃提起听到风声,无谓担心。
谁知道就在这道小小的间隙中,通风报信的秋和好巧不巧地来了。
白芍欲哭无泪。
虞莞未再说什么,只说:“长信宫中还有些人手,劳烦兀君调动起来罢。”
“皇子妃您这是?”
“殿下遇刺,我要亲自去找他。”她语气寻常,散在风中,落在白芍耳边无异一个惊雷响起。
-
雪白刀光渐次在眼前闪过,薛晏清一一抵挡回来。
如此三两个回合之后,他就发现了端倪。
几道攻击看似来势汹汹,却轻易抵挡,并不致命。
一道利刃再次挑衅般地横梗在他眼前,薛晏清一抬手,回敬的剑意立刻震得其中一位刺客手臂酸麻,再难抬起。
薛元清派来的人到底有几分本事。
他们见自己方才一剑送走了同伴性命,气势骇人,从最开始就不打算速战速决。
蚁多咬死象,一人之力再如何充沛也比不上五人。他们是要等自己体力消磨殆尽之后,再……
识破了几人意图,薛晏清心下当即有了计较。
他手中利器忽然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荡开,刺向左前方一人。
那人手臂酸麻难忍,抬剑都有些困难,怎料眼前白光忽地一闪。
利刃刺破胸口,一朵鲜烈的血花迸溅而出。
一切只在呼吸之间,那刺客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阵剧痛自胸前传来。身体的力气仿佛从那道深深的伤口里流失殆尽。
“啪”地一声,软软倒在地上,虽未立刻死去,却也再起不能了。
余下之人目光皆是一凝。
短短时间折了二人,这让他们再不敢轻忽。
更加疾风骤雨的攻击来袭,包围了居中的薛晏清。但他神色丝毫不乱,那些剑光并未激起他眼底丝毫波澜。
金属相撞之声仍在这一山峰上方回响着。
一刻钟之后,又有二人受了重伤,倒在地上,只余一双含恨的眼睛露在外面。
包围在薛晏清身边之人只余三个。
这三人堪称一众刺客中水平最出挑的,此时也顾不上旁的,浑身解数尽数使出,只为杀死眼前人。
他们心中恼恨不已,按照指使者的说法,八人围杀一人本是十拿九稳。
怎料让他们刺杀的人……竟是这般的怪物?
三人拿出拼了命的狠劲,薛晏清皱眉,恐怕想毫发无伤地拿下他们有些难了。
再有,倒下的人伤口露了不少血腥气,恐怕已经引来山中许多野兽蠢蠢欲动。
再耗下去,他们几人都要亡命此处。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其中一个刺客眼尖,立刻劈刀上前。
极锐利的刀刃没过皮肤,一条纵贯小臂与上臂的伤顷刻形成,滴出刺目的红色血液。
剧烈的痛意自左边传来,薛晏清却面不改色,眸中如冰雪般冷静。
他抓住这个机会,趁三人面露喜色、想要再接再厉的片刻,长剑一横——
三道致命伤口迸出血花。
至此,几个刺客一死九伤,再无威胁。
解决了一桩生死相悬的大事,薛晏清的眼中却丝毫没有喜色。
他把锋利长剑入鞘,侧身看向不远处。那里除了一片灌木,空空如也。
——他的马跑了。
此处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起来,他又受了不轻不重的伤,没有代步工具,在山中越发举步维艰。
争分夺秒,薛晏清在刺客们身上搜了一搜,只搜出一封信和几个火折子。
那封信被血污浸染,薛晏清没有展开细看。
他把这些往兜中一揣,不曾折返回行宫,反而向围场的更深处走去。
——那里,是与兀君事先商定好的接应点。
若是薛晏清此刻知道,虞莞从旁人处得了消息不顾一切要来找他,他定然冒着野兽的虎视眈眈也要折回。
命运总是这样弄人。
-
白芍劝了三遭,虞莞却不肯松口,铁了心要去围场。
最后,望着白芍为难踌躇的神色,她说道:“此刻拖延一分,殿下就多一分的危险。”
猎场中猛兽环伺,深山里更不知会遇到何等危险,虞莞要去闯围场,白芍光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我身边有禁军跟着,不用担心。”虞莞见白芍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反而轻声安慰道。
好奇怪,一听说薛晏清遇刺,她就想着要去找他。直到白芍一劝,她才想到有还可以不去的可能。
但是这劝阻没让她动摇分毫,一颗心反而更加坚定。
白芍见实在劝阻不动,只好随机应变道:“不如我与兀君与皇子妃一道出去,早日找到殿下,早点让皇子妃安心!”
虽然她不知道殿下计划具体如何,但是眼下早日找到他,才能让皇子妃少一分危险。
虞莞想了想,当前行宫中最贵重的是人,那些财物反而是次要的,空置西侧殿并不算什么。
她当即点头同意:“好,你去安排。”
-
于无声处,几双眼睛暗中窥伺着西侧殿的一切。
见虞莞一副铁了心要出发的模样,几人目光一闪,纷纷收回目光,向自己的主子回禀去了。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被点到名字的禁军面露晦气。
旁边恰巧经过一个人,也穿着一身禁军服饰,看见这人愁眉苦脸就问道:“怎么了兄弟?”
“嗨,还不是虞皇子妃她……”先前那禁军也没管来人是谁,压低了声音抱怨道:“突发奇想,也想去围场打猎,还要禁军保卫他的安全。”
先前分到太后宫中他还满心欢喜,以为只用老老实实地站五天的岗就能回京。谁能料到皇子妃突然来这么一出,往太后这边借人来了。
“嗨。”旁边那个人却突然来了劲:“兄弟不想去,我替你去如何?”
禁军面露狐疑之色:“你想去干嘛?”
那汉子面容平凡的赔笑着搓了搓手:“我老婆刚生,这不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打两只野兔子野鸡给她补补身体么?再打两匹狐狸皮,给儿子做个襁褓。”
说罢,他从兜中掏了一掏。几块白花花的碎银盛在掌心:“兄弟大仁大义,就帮了我这个忙吧。”
禁军见那人仿佛意动,本想拿乔一番,待人拿出些好处才肯松口。
怎知这人如此上道,二话不说就见了真章。
那几块碎银子在日光下泛起刺目的白光,当即就笑眯了眼道:“好说,好说。”
两人之间很快交接完成。
随着一声集合令下,后来的禁军站在整装出发的队伍之中。他平凡面孔忽然扭曲,一缕杀机在他脸上浮现,令人心惊不已。
第48章 暗杀
层峦叠嶂, 汇成连绵至天边的群青色。望去一片悠然平静的深山之下,不知掩藏了多少危险。
人马集结完毕,拢共不过三十余人, 一踏进这茫茫群青,立刻如盐入水,成为最不起眼的一点。
虞莞立在马上,掩去眼底的忧虑,换上一副坚毅神情。
兵分三路, 她与白芍兀君各带一队禁军出发。
令虞莞吃惊的是, 白芍竟会主动请缨一同前去。她翻身上马时动作毫不滞涩, 丝毫看不出是个做婢女长大的柔弱姑娘。
她深深地看了白芍一眼,并未说什么。
及至出发之前, 行宫中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却无人来阻拦或者探问一句,对他们的出行保持一种不声张的默许态度。
对此, 虞莞也只能叹一声魍魉易防, 君心难测。
-
薛晏清一路西行而去, 不知不觉走了十里, 行至围场的腹地。
周遭山野茫茫, 不见人烟。
手臂上的伤经过了处理,血流已经停了。他一路上又摘了些草叶,捻出汁水后涂抹在左臂处。草叶的浓重气味遮盖住原本的血腥气, 并未引起野兽的注意。
此刻正是一天中日光最炽烈的时刻,薛晏清登上另一座山峰的高处, 从这里可以把方才战场的光景尽收眼底。
远处看去,那几个着黑衣的尸体横躺在一片血流之中,分外打眼。
但是此刻, 那些黑衣人的身上皆是一片模糊的红。
——有野兽前来嚼用了尸体,开膛破肚,把人身撕扯得一片狼藉。
距离过远,薛晏清只略略看了看就移开了目光,然后他展开了那封被鲜血染红的信。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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