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异母妹妹只有六岁,前几日病死了,宫里只是来人看了看,一口薄棺拉出去,便就此永别。
黎四娘轻蔑地笑着,示意侍女们把人拉起来,“瞧瞧,不是还活着么?”
谭八娘被水浸透半身,头发散乱,仅剩的银簪子也不知掉在何处,眼睛红红的,委屈得不敢哭。
谭九娘扑上去抱住姐姐,毫不犹豫地解下外衣给她罩住。
黎四娘扬起下巴,“这么久还没找到?要不要再帮你洗洗眼?”
“黎四娘!不过是个毽子,你何苦为难人!”
黎四娘觉得好笑,“不过是?那是姐姐亲手做了送给我的!”
这下没人敢吭声了。
黎四娘的姐姐便是舒王妃。她仗着这层关系,在汴京贵女中称王称霸,无人敢惹。
其他贵女也不敢吱声,更不想为南楚王女出头。
南楚王女们被她盯上,只能自求多福。
姐妹俩浑身湿透地抱成一团,忽然张大了嘴。黎四娘一愣,刚刚转头,就被一团毛糊住了脸。
“呸呸呸!什么东西!”
那团毛落在地上疯狂扭动,黎四娘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羽毛上还有鸡血。
一想到被这玩意糊了一脸,黎四娘就直犯恶心,恨不得当场吐出来。
“我当是哪儿的野鸡,毛都没长一根,就敢作威作福。”
黎四娘狼狈地用衣袖擦脸,看着朝这边漫步而来的人,张大了嘴。
来人明艳照人,手执长弓,牵着油亮的骏马,身后跟着一大帮子随从,脚边还跟着只白色细犬,看上去气势汹汹的。
今天之前,黎四娘可能不认识她。可是现在一眼就认出来了。
建安王妃。
一想到她连自己姐姐的面子都敢不给,黎四娘的气势瞬间矮了一截。
陆云娇走到黎四娘面前,稍稍挑眉,“你就是没长毛的那个?”
贵女们吃吃地笑,黎四娘涨红了脸,“你在说谁?!”
“我在说它。”
兰露捡起山鸡,陆云娇随手扯了两根羽毛丢她脸上,“喏,你的毛。我挑了最漂亮的几根,帮你补补。”
黎四娘哪吃过这种亏,气得挥出一巴掌。陆云娇看都不看,扬起长弓一挡,打在她手腕上,疼得她嗷嗷直叫。
黎家侍女们都傻了。
纵横汴京这么些年,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她们哪顾得上欺负人,一看黎四娘受欺负,赶紧上来帮忙。
陆云娇原地站定,漫声唤道:“兰露柳风,陪她们玩玩。”
兰露柳风应声而出,捋起衣袖,揪着一帮子侍女就打。
这下不光是黎家的人,所有贵女都看傻了,个个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后院里的争斗都是不见血的,她们只看过侍婢小妾们撕头花,哪见过这样简单粗暴的干仗?
但见建安王妃的侍婢以二对多,像猛禽撵着一群小鸡仔,吓得对方花颜失色。
虽然看着心惊肉跳,但不得不说……很解气。
黎家出了个舒王妃,还有几个重臣,在汴京风头无两,黎四娘仗势欺人,贵女们多少被她欺负过。虽然不至于南楚王女这么惨,但至少挨过几个白眼,被她下过脸。
因此她们挨打,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去报信。
陆云娇看着黎四娘,活动活动手腕:“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黎四娘哆嗦着说不出话。
陆云娇眯眼,笑得很是温柔:“那我就不客气了。”
片刻后。
黎四娘捂着屁股,被侍女们慌慌张张地抬走了。
欢快的笑声中,陆云娇让兰露给两人披上干净衣裳。两个王女都有些手足无措。
王妃的衣裳一看就价值不菲。她们很久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了。
两人盈盈拜倒,陆云娇让她们起来说话,带她们寻了个僻静处。
“王妃,我们是南楚王女……”谭九娘咬着唇,小声提醒。
陆云娇点头,似乎不在意,“我知道。”
两人脸色一白。
之前嫡母废楚王后做主,想把她们送到建安王府,为全族求一条生路。
就算是死也好,总好过全族上下提心吊胆,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姊妹俩姿色最好,就被挑了出来。
她们肩负着全族的性命,忐忑地踏进了王府。
然而没等她们坐下,就被送了回去。
建安王不要她们。
嫡母心急如焚,又送了几个人,西蜀听说后也效仿了,却全都被退了回来。
建安王一个都不要。
她们在汴京待了几年,郎心似铁的传闻听过不少,还以为他对女色不感兴趣。
没想到不久后就听说皇帝赐婚,他娶了越国王女,还将她关在府中,不轻易让人看见。
汴京都在传王妃姝丽明艳,让心肠冷硬的建安王也动了心,恨不得为她筑造金屋,将她藏一辈子。
谭九娘抱紧了姐姐的胳膊,生怕她是来算旧账的。
陆云娇笑了笑,“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都是可怜人,何苦相互为难。”
姊妹俩一呆。
陆云娇眸光闪动,“物伤其类罢了。”
如果柴熙谕不喜欢她,她也是在汴京惶惶不可终日的可怜人之一。黎四娘今天能欺负南楚王女,明天就能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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