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祖,紫草膏熬好了。」一小藥僮從院外推門而入。
屋內的谷逍遙一身簡單的淺灰褚衣,聞言發出一聲悶哼,便算應了。
桌面一堆竹簡、布帛、紙冊……谷逍遙埋首書堆中,翻找資料。
「黃狼草……干枝……青蓮子……」他對著書冊念念有詞。
見到有這段時日來有新發現的幾樣藥草,他便會停下動作,提筆將發現補充上去。
他現在所在的房間不大。牆面、地上、桌面堆得滿滿當當的書簡,想走動可得費心注意腳下。
這兒是他剛賃下的地方,位在京裡東區與南區中間地帶的一處街上,大明街,店鋪不多,可附近有攤商,還算熱鬧。
就在他正忙著整理這堆書時,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聽聲音,是有人砸了木門與瓶罐。
谷逍遙眉一皺。工作被打斷,情緒可不會太好。
耳邊聽見幾名藥僮慌張的嚷嚷,混合陌生的叫罵。他不得不放下手邊工作,步出房間。
越過窄道,來到廳前,門口正吵鬧。
「就說了我們還沒開張──」
「廢話少講!開醫館不醫人,那還開什麼!我話就扔這兒了,要嘛醫,否則害我們幾兄弟白跑一趟,我這兄弟腿還疼著,不好好給咱們賠罪,我們沒完!」
「你這人不講理的呀!」
「嘿,咱就不講理了,你怎著?」
「你──」
「吵什麼?」
見谷逍遙出現,正與人吵得面紅耳赤的小藥僮急忙噤聲,退一旁去。
鬧事者就站在廳堂內,模樣粗獷,鞋帶泥,身上衣服幾處縫補,針腳外露,粗糙易見,顯現其主人的不拘小節……或落魄勤儉。
來者共五人,谷逍遙眼利,除屋裡三個,外頭還兩個把風顧門。
「做什麼的?吵吵鬧鬧。」
為首的那粗獷漢子朝谷逍遙瞧來,咧嘴嘿然。
「嘿,你就是坐堂大夫?我兄弟傷了腿,你趕緊給他看好來!」
「我記得外頭紅布還沒揭。」谷逍遙淡漠道。
「老遠就能聞著藥味,用不著揭咱也知道這兒是醫館!少廢話,快醫!要不醫就給我兄弟賠罪、賠銀兩!」粗獷漢子板起臉,朝一旁的桌枱大力拍下,惡聲惡氣。
那雙銅鈴大眼就這麼瞪著谷逍遙,谷逍遙冷冷地回望,不為所動。
好一會兒,那人鼻翼翕動,惡狠模樣的臉皮,微微抽動。
啪!大掌又是一拍。
「你醫是不醫?不醫別怪我們兄弟不客氣了!」
這一吼,把外頭兩人也給吼進來。扣除那個腳上有傷得靠東西支撐的,四名模樣粗野的漢子擠在一塊,瞧來是有幾分凶狠。尤其與廳堂裡幾位乾淨青布衣的小藥僮對比之下,更顯得其四人猙獰可怖。
谷逍遙還是那一零一號表情,冷眼不變。
就在四人被盯得浮躁,快要失去耐性之際,谷大師終於是有了反應。他朝那杵根木頭的漢子走過去。
一旁藥僮飛快搬來兩張椅,漢子被某人一推,倒抽氣的同時精準坐在椅上。
「小心點你!要我兄弟腿有差錯我砸了你這地方!」
後頭一陣嚷嚷。谷逍遙沒理會,專注在眼前這人腳上。
這人右腿中段纏了好幾層布,這包紮和他們的整體造型沒違合感,甚至上頭滲出的血色也不惹眼,只不過在粗野中多了絲頹廢,在江湖人中屬基本款打扮。
谷逍遙拿把刀,三兩下便將纏住的布全拆了,露出底下破了大洞的褲管與黑紅帶灰的模糊血肉。還伴隨濃濃氣味。
裡頭瞧來嚴重多了。不過谷某人還是那沒表情的死人臉。
「渾龍毒,和青龍盟過招了?」
「你……你怎知道?!」有人驚呼,立即被領頭的那位手肘撞擊,硬是把後頭的話憋回去。
「聞味道還能不知道?」
四人中有人忍不住嗅了嗅,除了一股腥臭味,聞不出所以。
領頭的那人整整表情。「大夫有見識。你說我這兄弟腿該如何醫?」
那黑紅帶灰的顏色,誰來瞧誰都會覺得這腿已經毒爛,該廢了。他們幾兄弟剛才便被幾家醫館拒絕,一路吵鬧找到這兒。
嘴上嚷著要大夫給醫好,可同樣的說詞連聽幾家,心裡不安騙不了人。這大夫一眼便能瞧出是何種毒,不住讓人升起一絲希望。
說不定他能解!
「如何醫?」谷逍遙冷冷哼了聲。「斷了這腿,尚能保命。」
傷腿主人慘叫一聲:「不!我不要斷腿!我不要斷腿!我不要斷腿!我不要斷腿!」
他激動重複同樣的叫喊,陡陷入瘋亂。
一死了事,前面大夫說沒救了,他是失望,可也陷入一股準備就義的激昂情緒,江湖打殺,咱是好漢一條,不怕死!
但谷逍遙說要斷他腿,想到要被斷腿的畫面,還有往後就拖著剩下的一條腿苟活,他怕極了。
領頭的漢子急忙上前壓住他的肩,給自家兄弟安撫。
「狗三,你可要想清楚,人說好死不如賴活,人活著才有盼望……」
「我沒了腿,如何做事?我掙不得錢,誰都瞧我不起!咱出來就是掙口氣,掙個讓人欽羨名頭,只剩條腿,我回去怎能在親戚鄰里間抬頭?!啊?啊?啊?!」
狗三抓緊了領頭漢子的衣袖,又重又急地沖他叫喊。
「不如一死了事,不如一死了事啊!」
谷大夫此時幫忙澆了桶油:「快決定來,真想死,除了這腿,現在還能給你保個屍身完好,再晚這毒往上,先爛你命根,再蝕肚腸,模樣就難看了。」
說這話時,他依舊是那冷冷地事外人模樣。
領頭的粗漢正煩心,這大夫的態度讓他一時沒了顧忌,衝他吼。
「讓你說話了?滾邊去!」
谷逍遙此時終於是笑了,嘴角扯扯,冷笑。「滾邊去?」
他站起身。
領頭的那漢子還想說什麼,嘴甫張,忽然一陣暈眩。他直覺要隱住身子,將力道往兄弟身上壓。底下那人被他十指用力一抓,又是慘叫。
不過那聲嚎叫沒能讓凶手清醒,領頭的那漢子整個人倒下來,傷了腿的這位給從椅子上撲倒在地上。
「唉唉唉唉──啊啊啊──疼啊疼──痛死我啦──」被壓住傷處的傢伙嚎得慘烈。
突如其來的狀況,教旁邊的人傻了。
「你──」顯然出了問題的那漢子甩甩頭,想保持清醒。可徒勞無功。
旁邊三人瞧出不對,欲上前幫忙,腳才踏出一步,便同領頭的漢子那般,身子先是一晃,咚咚咚地,全倒地上。
廳堂上倒了一片,有人心猛一顫。小藥僮們全乖乖地站在原地,沒人有反應。
谷逍遙抖抖衣袖,站在地上幾人不到五步遠的地方,居高臨下冷眼望著四人的蠕動,與一人的慘嚎。
「爛腿的留下,其他四個扔出去。」他淡漠發話。
一旁藥僮立即照辦,倒在地上的四個壯漢瞪著眼,卻無力掙扎,被一一扔出門,七橫八豎散落街上,低聲呻吟,沒人理會。倒在地上爛了腿的那個也瞧出不對了,顧不得疼,白著張臉,瞧那一身淺灰、面無表情的傢伙又往他走近。
他被藥僮架起,坐回椅上。那面無表情的傢伙再度坐在他面前,這會兒他嚥了嚥口水,心裡發虛。
「你這腿也不是不能治。」
爛腿的傢伙一臉錯愕。
谷逍遙也不管對方什麼心情,繼續像無事人講:「渾龍毒是烈,可走得慢,把你這腿肉刮刮,用些藥也就行了。」
爛腿的傢伙聽見要刮腿肉,臉色更白了。
「我……就命一條,你給我個乾脆!」他硬著頭皮吼。
眼前大夫眉一挑。「要死你還來這兒做啥?尋我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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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昨天有突發狀況,幹別的事去了,遲更了抱歉!
後天(日)會再更一章。
錢某人先前出場挺多了,給另兩人夫多些版面:p
--简体版--
“师叔祖,紫草膏熬好了。”一小药僮从院外推门而入。
屋内的谷逍遥一身简单的浅灰褚衣,闻言发出一声闷哼,便算应了。
桌面一堆竹简、布帛、纸册……谷逍遥埋首书堆中,翻找资料。
“黄狼草……干枝……青莲子……”他对著书册念念有词。
见到有这段时日来有新发现的几样药草,他便会停下动作,提笔将发现补充上去。
他现在所在的房间不大。墙面、地上、桌面堆得满满当当的书简,想走动可得费心注意脚下。
这儿是他刚赁下的地方,位在京里东区与南区中间地带的一处街上,大明街,店铺不多,可附近有摊商,还算热闹。
就在他正忙着整理这堆书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听声音,是有人砸了木门与瓶罐。
谷逍遥眉一皱。工作被打断,情绪可不会太好。
耳边听见几名药僮慌张的嚷嚷,混合陌生的叫骂。他不得不放下手边工作,步出房间。
越过窄道,来到厅前,门口正吵闹。
“就说了我们还没开张──”
“废话少讲!开医馆不医人,那还开什么!我话就扔这儿了,要嘛医,否则害我们几兄弟白跑一趟,我这兄弟腿还疼着,不好好给咱们赔罪,我们没完!”
“你这人不讲理的呀!”
“嘿,咱就不讲理了,你怎着?”
“你──”
“吵什么?”
见谷逍遥出现,正与人吵得面红耳赤的小药僮急忙噤声,退一旁去。
闹事者就站在厅堂内,模样粗犷,鞋带泥,身上衣服几处缝补,针脚外露,粗糙易见,显现其主人的不拘小节……或落魄勤俭。
来者共五人,谷逍遥眼利,除屋里三个,外头还两个把风顾门。
“做什么的?吵吵闹闹。”
为首的那粗犷汉子朝谷逍遥瞧来,咧嘴嘿然。
“嘿,你就是坐堂大夫?我兄弟伤了腿,你赶紧给他看好来!”
“我记得外头红布还没揭。”谷逍遥淡漠道。
“老远就能闻着药味,用不着揭咱也知道这儿是医馆!少废话,快医!要不医就给我兄弟赔罪、赔银两!”粗犷汉子板起脸,朝一旁的桌枱大力拍下,恶声恶气。
那双铜铃大眼就这么瞪着谷逍遥,谷逍遥冷冷地回望,不为所动。
好一会儿,那人鼻翼翕动,恶狠模样的脸皮,微微抽动。
啪!大掌又是一拍。
“你医是不医?不医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
这一吼,把外头两人也给吼进来。扣除那个脚上有伤得靠东西支撑的,四名模样粗野的汉子挤在一块,瞧来是有几分凶狠。尤其与厅堂里几位干净青布衣的小药僮对比之下,更显得其四人狰狞可怖。
谷逍遥还是那一零一号表情,冷眼不变。
就在四人被盯得浮躁,快要失去耐性之际,谷大师终于是有了反应。他朝那杵根木头的汉子走过去。
一旁药僮飞快搬来两张椅,汉子被某人一推,倒抽气的同时精准坐在椅上。
“小心点你!要我兄弟腿有差错我砸了你这地方!”
后头一阵嚷嚷。谷逍遥没理会,专注在眼前这人脚上。
这人右腿中段缠了好几层布,这包扎和他们的整体造型没违合感,甚至上头渗出的血色也不惹眼,只不过在粗野中多了丝颓废,在江湖人中属基本款打扮。
谷逍遥拿把刀,三两下便将缠住的布全拆了,露出底下破了大洞的裤管与黑红带灰的模糊血肉。还伴随浓浓气味。
里头瞧来严重多了。不过谷某人还是那没表情的死人脸。
“浑龙毒,和青龙盟过招了?”
“你……你怎知道?!”有人惊呼,立即被领头的那位手肘撞击,硬是把后头的话憋回去。
“闻味道还能不知道?”
四人中有人忍不住嗅了嗅,除了一股腥臭味,闻不出所以。
领头的那人整整表情。”大夫有见识。你说我这兄弟腿该如何医?”
那黑红带灰的颜色,谁来瞧谁都会觉得这腿已经毒烂,该废了。他们几兄弟刚才便被几家医馆拒绝,一路吵闹找到这儿。
嘴上嚷着要大夫给医好,可同样的说词连听几家,心里不安骗不了人。这大夫一眼便能瞧出是何种毒,不住让人升起一丝希望。
说不定他能解!
“如何医?”谷逍遥冷冷哼了声。”断了这腿,尚能保命。”
伤腿主人惨叫一声:”不!我不要断腿!我不要断腿!我不要断腿!我不要断腿!”
他激动重复同样的叫喊,陡陷入疯乱。
一死了事,前面大夫说没救了,他是失望,可也陷入一股准备就义的激昂情绪,江湖打杀,咱是好汉一条,不怕死!
但谷逍遥说要断他腿,想到要被断腿的画面,还有往后就拖着剩下的一条腿苟活,他怕极了。
领头的汉子急忙上前压住他的肩,给自家兄弟安抚。
“狗三,你可要想清楚,人说好死不如赖活,人活着才有盼望……”
“我没了腿,如何做事?我挣不得钱,谁都瞧我不起!咱出来就是挣口气,挣个让人钦羡名头,只剩条腿,我回去怎能在亲戚邻里间抬头?!啊?啊?啊?!”
狗三抓紧了领头汉子的衣袖,又重又急地冲他叫喊。
“不如一死了事,不如一死了事啊!”
谷大夫此时帮忙浇了桶油:”快决定来,真想死,除了这腿,现在还能给你保个尸身完好,再晚这毒往上,先烂你命根,再蚀肚肠,模样就难看了。”
说这话时,他依旧是那冷冷地事外人模样。
领头的粗汉正烦心,这大夫的态度让他一时没了顾忌,冲他吼。
“让你说话了?滚边去!”
谷逍遥此时终于是笑了,嘴角扯扯,冷笑。”滚边去?”
他站起身。
领头的那汉子还想说什么,嘴甫张,忽然一阵晕眩。他直觉要隐住身子,将力道往兄弟身上压。底下那人被他十指用力一抓,又是惨叫。
不过那声嚎叫没能让凶手清醒,领头的那汉子整个人倒下来,伤了腿的这位给从椅子扑倒在地上。
“唉唉唉唉──啊啊啊──疼啊疼──痛死我啦──”被压住伤处的家伙嚎得惨烈。
突如其来的状况,教旁边的人傻了。
“你──”显然出了问题的那汉子甩甩头,想保持清醒。
旁边三人瞧出不对,欲上前帮忙,脚才踏出一步,便同领头的汉子那般,身子先是一晃,咚咚咚地,全倒地上。
厅堂上倒了一片,有人心猛一颤。小药僮们全乖乖地站在原地,没人有反应。
谷逍遥抖抖衣袖,站在地上几人不到五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冷眼望着四人的蠕动,与一人的惨嚎。
“烂腿的留下,其他四个扔出去。”他淡漠发话。
一旁药僮立即照办,倒在地上的四个壮汉瞪着眼,却无力挣扎,被一一扔出门,七横八竖散落街上,低声呻吟,没人理会。倒在地上烂了腿的那个也瞧出不对了,顾不得疼,白着张脸,瞧那一身浅灰、面无表情的家伙又往他走近。
他被药僮架起,坐回椅上。那面无表情的家伙再度坐在他面前,这会儿他咽了咽口水,心里发虚。
“你这腿也不是不能治。”
烂腿的家伙一脸错愕。
谷逍遥也不管对方什么心情,继续像无事人讲:”浑龙毒是烈,可走得慢,把你这腿肉刮刮,用些药也就行了。”
烂腿的家伙听见要刮腿肉,脸色更白了。
“我……就命一条,你给我个干脆!”他硬着头皮吼。
眼前大夫眉一挑。”要死你还来这儿做啥?寻我开心?”
一一七、自己找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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