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久辞:
凉了,抠字眼也是解释不清了。
闭眼!闭眼!都不许看!祝久辞冲着家仆挥舞爪子。
十几名抱着脸盆洗漱礼具的仆从纷纷闭上眼睛,一时之间,房内混乱不堪。
水盆洒了,巾帕掉落在地上,羊脂玉碎了,圆罐凝肤露在地上打着旋,牙粉散落满天,一个喷嚏接着一个。
水缸撞倒了,椅子也倒了,一名小仆扭到了脚,侍女被他绊倒跪在地上,后面闭着眼睛走来的小厮从侍女身上摔了过去,前滚翻之后撞倒了屏风。
祝久辞:
救命。
转头向梁昭歌求助。
那人红眼睛,捏爪爪,委屈,哭。
祝久辞:嗷呜,天要亡我!
*
人世法则第一条,早晨总是忙乱的。
第二条,忙乱总会过去的。
第三条,就算忙乱不会过去,早晨也会过去。
第四条,所以忙乱的早晨总会过去的。
当侍从小厮们手忙脚乱地收拾完一室混乱、替祝久辞穿好衣裳时,已然是日上三竿了。
众仆从鱼贯而出,关上房门的瞬间,空气安静下来。
祝久辞看向坐在他身侧的人,那人指尖捏着床幔,墨发被青玉簪子微微束起,脸上早已恢复清冷神色,眼尾的红色也已消失不见。
梁昭歌俯下身去,从脚边捡起木盒,瞥祝久辞一眼,缓缓起身。
昭歌谢过小公爷。他向祝久辞微微倚身,木盒被双手扣在怀中,指尖泛着青白。
他抬起头,茶色的眸子平静如水,昭歌不日便离开。
不待祝久辞开口,他已旋身离去,雪绸纱衣尾划过门槛,转眼消失不见。
祝久辞心里一空,察觉出梁昭歌神色不对劲,慌忙起身跑出去,院中空荡无人,几只风筝孤零零划过天际,亭下的古琴不见了。
槐树后面有白色的衣角闪过,祝久辞一喜,向前两步,阿念从树后面冒出来。
祝久辞面上一滞,昭歌呢?
阿念拍拍身上的土,肩头的碎绳子也一并抖了下去,梁公子抱着古琴去前院了。
祝久辞赶到前院的时候,偌大的庭院静谧无声,老榕树伸展着枝叶向四周蔓延,几乎遮天蔽日,一只风筝挂在树上,筝尾彩带软弱无力地垂下去,堪堪在微风中晃荡。
国公府威严的府门大敞着,露出一方空荡的街道。
祝久辞一惊,怎么走得这样快?还未好好告别,还未准备行囊盘缠,独身在外只有一张路引怎么够呢。
祝久辞拔腿向府门冲去,路过榕树的时候瞥见一抹熟悉的衣角,他连忙刹住脚步,梁昭歌坐在榕树下,石桌上放着古琴。
祝久辞松口气。
昭祝久辞正要开口,猛然被人从后扼住脖子,一路踉踉跄跄拽到国公府大门外。
萧岑!祝久辞挣脱出来,被人一路拽到街上着实有些生气。他向大门里面望去,梁昭歌仍静静坐在榕树下,垂着眼眸。
萧岑苦着脸双手抱拳高高举起,小公爷,江湖救急啊!
祝久辞转回眼神,你又闯什么祸了?
街边几个衣着朴素的孩子手拉着手跑过来,满是泪痕的小脸仰头望向祝久辞,哥哥
萧岑挥挥手:去去去,到一边玩去噢,这里可是国公府,小心把你们抓起来!
小公爷,我这事是这样啊呦!萧岑吃痛喊出来。
祝久辞默默收回捶在萧岑腰腹的手肘,半蹲下来摸摸几个孩子毛茸茸的脑袋,怎么了?
几个小孩被萧岑吓得满脸泪水,小心翼翼哽咽着说:风筝掉进大门里。
祝久辞站起身,拍拍几个孩子肩膀,乖,不怕,进去捡风筝吧。
萧岑也几乎要哭出来了,拽着祝久辞下了台阶躲到石狮子后面,小公爷,真有大事儿!
*
梁昭歌坐在树影下,眼见那抹身影消失在府门外,他默默垂下头,盯着琴弦发呆。
袖子似乎被拽了拽,他转过头去,几只白团子仰着脑袋看他。
吧嗒,白团子落下一滴眼泪。
吧嗒嗒,另外几只白团子也开始流眼泪。
梁昭歌:
一个看起来胆子稍大一点的小孩拿小脏手蹭蹭眼睛,吸着鼻子磕磕绊绊软糯糯道:神仙可以帮我们捡风筝吗?
声音软乎乎地像是刚吃了糯米糖。
小孩子们小脸粉扑扑的,因为沾了泪水被风一吹变得红彤彤。小孩子大概都是吃糯米团子长大的吧。
梁昭歌点头,转身踩上石凳,抬起手臂抓住临近的一截枝干,云袖落下去,细弱的手腕露出来,腰间轻轻一使力便攀上了最矮的枝干,左手换到更高的枝桠,脚尖一点便飞了上去,不过转瞬间梁昭歌就到了榕树茂密的树冠之间。
榕树翠绿,他一身白衣藏在其间,真似神仙一般。
苍白的指尖捏住风筝的彩带,轻轻一拽,风筝飘下去,落在孩子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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