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下几乎已看不出手的形状,面饼一样摊在桌面上,手骨显然已碎成粉末,浅薄皮肤下一团浆糊。
白皙的皮肤密密麻麻布满红点,显出一种极其诡异的颜色。
祝久辞突然感觉胃中翻江倒海,勉强扶着梁昭歌重新趴在案上,他踉跄着冲出房间,对着破烂院子墙角的乱石堆疯狂干呕起来。
生理性的恐惧感攥住心头,桌面上那一滩肉酱时不时刺激他的神经,胃部突然拧起翻腾,他再一次干呕起来。
不是恶心,而是害怕。
无论怎么看也不会认为那是一双手,充其量可以说是一层皮包着一摊肉而已。
或许是皮下碎骨刺破了那层皮,密密麻麻扎出红色的血点。
泪水大颗大颗涌出来,视野模糊不清,胃部还在抽搐着,他控制不住不停地干呕。
隐约听见身后关门的声音,祝久辞慌乱看过去,大仙拎着锤子进屋了。
不要!
祝久辞撞开门,冲到屋里拽住大仙。
求求您!别伤害他!祝久辞哭着抓住那人衣袖,拼命摇头,不让他再往前一步。
大仙甩甩手臂,轻而易举将自己衣袖抽出来,走到案前抡起锤子,我这不是治病吗?
一锤砸下,梁昭歌身子一颤,接着不动了。
昭歌!祝久辞扑上前,张开手臂挡在梁昭歌身前,别砸了!
大仙冷着脸把祝久辞推开,到外边等着啊,还没治完呢!
锤子再一次抡起,像极了屠宰场的屠夫面无表情挥下大刀,无论如何也绝不是悬壶济世的神医,倒像是痛恨世事故意报复的无情刽子手。
祝久辞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突然扑上前紧紧挡住抡下的锤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祝久辞疯狂大喊,哪有这般治病的!你他突然被人捂住口鼻,拽到一旁,一直拖到屋子外边。
踉跄摔到墙角,被人一把扶住。祝久辞抬眼,萧岑站在面前皱着眉头看他。
小公爷你冷静一
祝久辞一把推开他,又拼命往屋中去冲,被人狠狠抓回来。
萧岑!
祝晏宁你冷静一点!萧岑忍不住大声。
祝久辞甩开衣袖,他人都快死在里边了,你拉着我干什么!
里面是神医,正在救人!萧岑走上前,堵住祝久辞的去路。
救人?你见过有这么救
屋子里边又重重一声响,祝久辞撞开萧岑,发了疯似跑过去,还没冲进房门,被人拽着肩膀拖回来,一把摁在墙上。
冷静一点,萧岑双手抵在他肩膀上,喘着粗气平复下气息,努力安慰他道,我知道神医的方法很奇特,至少你要等他治完啊,你现在跑进去只会帮倒忙。
祝久辞红着一双眼睛看萧岑,都是因为你!当时若不是因为那卷破书、今日又是因为你来府上!
萧岑眸中闪过痛色。
我没有去找你麻烦,你还来此处拦我!祝久辞眼前一阵昏花,胃部还在时不时抽搐着,总想着要呕吐。
萧岑神思恍惚,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祝久辞打断他,头脑疼得要炸开,对不起有用吗?若不是看在十几年的交情,他咬住舌尖没有说下去。
萧岑向后踉跄几步,眸子剧烈晃动,转过身慌乱离去,在破门槛处绊了一脚,转眼消失不见。
祝久辞突然有点想哭,可来不及让难过涌上心头,想到房中还有那刽子手抡着锤子,他慌忙跑进去。
房中依旧黑暗,大仙不知踪影。
梁昭歌独自伏案,身影孤寂无依,瘦削得几乎下一刻就要飘渺离去。
祝久辞跑上前却不敢再扶他了,淡淡的血腥味涌入鼻间,昏黄的烛火下白纱布浸得血红。
房中除了已然晕厥的梁昭歌和他自己,别无他人。一瞬间只觉世界空荡,孤苦无依。
慌乱地四下看看,没有一个人能来帮他,现在该怎么办,梁昭歌昏迷不醒,一双手又烂成了那副模样。
有人吗?
请问有人吗!
祝久辞被恐惧紧紧攥住心脏,浑身颤抖,胃部有些痛,他不自觉蹲下来环住膝盖,小心将自己蜷在一起。
身体剧烈发抖,浑身感到冷意,一种浓烈的情感一阵一阵涌上来,像是水一般掩住他的呼吸。
窸窣一声响,一卷白纱布掉落地面。
祝久辞不知道那是从哪里落下来的,突然头顶一声极虚弱的声音。
小久
就像是在落入深海时有人将他一把捞出了水面,盛烈灿烂的阳光骤然跃出海平面,碎金涌向世界。
祝久辞不可思议抬头,昭歌?
狂喜涌向心间,他不假思索要扑向那人,腿脚却一软摔在昭歌腿边。
梁昭歌仍是伏案的姿势,脸埋在衣袖中,祝久辞倚在他脚边抬头,隐约瞧见他瘦削的下巴。
小久不怕。梁昭歌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
祝久辞突然哭出来,可怖的恐惧感终于褪去,这个世界终于不只有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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