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众修士迎来第三次授道。
但今日从筑基期区域出来的修士们,神色都有些微妙,当程溪在赵稚与南迦陪同下出来时,这种微妙氛围,达到最顶峰。
因消息还不太可靠,众人尽是将或惊奇、或厌恶、或排斥的目光落在程溪身上,打量几息又收回。
程溪对此毫无所觉。
在快抵达授道大殿的石阶时,终于有一位筑基期修士忍不住拦在程溪面前,质问道:“有人说你残害医馆同门,这是真的吗?”
修士耳目敏锐,说话的人声音也未遮掩过,一时间,不论筑基期或金丹期,纷纷将目光望向这边。
“假的。”程溪语气平静否认。
“所有消息都不会空穴来风,医馆素来弘扬救世济人,你却残害同门。你这样的人拜入明晴医馆,真是医馆之灾。”这个筑基中期修士自说自话道。
程溪叹了声:“若以你的说法,消息不会空穴来风,我很好奇,是谁特意把这则假消息告诉你,然后又指示你到我面前来诬陷的呢?”
“对了,修仙界有问心境,不如我们都问一问本心如何?”程溪看着这个脸色微变的筑基修士,唇角微翘不疾不徐道:“再者,你敢发心魔誓,你没受人贿赂,受人指使吗?”
质问程溪的筑基期修士底气瞬间不足,但还是强撑着说:“若没有发生过,别人为什么要说你残害同门,你如何解释!?”
“我跟这么多人有过节,他们想害我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程溪神色坦然:“没事,我都知道,你们尽管起哄,但最好有点智商。”
众人:“……”
虽然很想顺势煽风点火,但总感觉味有点不对。
站在远处观望的无量宗弟子脸色有些难看,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身旁的青衫青年身上,“青崖师兄,这个秘密当真对她如此重要?为何她丝毫无动于衷?”
“她越淡然,这不恰好说明她越在意?即便苗寂不是她杀的,也绝对与她有很深牵连。”
青崖眸子微眯,冷笑道:“苗寂可是苗家嫡子,听闻他娘同样在医馆里,呵。我已算过,她的靠山没那么大,明晴医馆绝不可能顶着苗家压力护她。”
“且就看吧。”
青崖眸中浮现凶戾笑意。
程溪坦然举动,倒让众人拿捏不准。
授道大殿里,同属势力的筑基期与金丹期交头接耳,落在程溪身上的打量目光,浑然不见减少。
在探讨中,多数修士都擅长以最大恶意揣测旁人,于是乎,关于程溪刻意坦诚借此博取信任,实则是为掩饰内心不安的说法,很快成为主流。
毫无证据下,他们甚至已经笃定,苗寂就是程溪所杀。
明晴医馆同门相残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就连明晴医馆与程溪不熟的那些弟子,都开始坐立难安。
“啧啧啧……”赵稚听得直摇头,“得亏事先知会过,不然我都快要信了。”
“无量宗惯会这种阴损手段。”南迦神色淡然。
授道大殿里喧嚣渐盛,但因缘仙城修士这回都坐在程溪周围,被护在中间的程溪压根没受言语上的影响。
俞成光努力压下想要暴打胡乱传谣修士的想法,挤进人群里,在程溪旁边的蒲团坐下。
“不用搭理他们,师叔过来了。”
俞成光给程溪悄悄传音道:“师叔们会请问心境,玄天岛的人也在。师妹只要保证没杀人,遇上刁钻问题可以不回答,师叔们自会应对。”
有后台就是好啊,不想回答的问题有人可以挡掉。
程溪暗自砸舌。
要是换作没背景或是赶不及时的,在强者境界威压下,便是再不情愿,也得强行配合。
撑腰的大腿子已就位,这场授道程溪顿悟许久才清醒,浑然没有被影响的迹象。
而随着授道结束,有两位元婴修士赶来,飞速处理关于明晴医馆残杀同门一事。
为表公正,元婴修士表示必须要有人对这则传言负责。如若无人,便视为谣言,今后不得再提及。
元婴修士此话一出,众修神色微妙。
负责?
消息乃口口相传,早已找不出最先散布消息之人。而且大多数修士都是浑水摸鱼起个哄,真让他们负责,是决计不可能的。
眼看授道大殿里无人负责,无量宗十几位弟子脸色均有些难看,就连始作俑者的青崖,也未想到玄天岛会是这种处理结果。
如果此事没人站出来负责,这就相当于无量宗无事平白惹得一身骚,没压下程溪就罢,还搭上自己。
以往见惯遭受威胁,敢怒不敢言的修士,程溪此举让青崖心中烦闷片刻,他权衡之后,给一位弟子使了个颜色。
他相信自己的预言,苗寂之死,即便程溪没有亲自动手,她也必然知晓内幕!
并且此事苗家已经知晓,在双方僵持期间,只要苗家联系上玄天岛的人。
谁生谁死,犹未可知。
授道大殿沉默近百息后,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筑基中期修士站起来,表示自己本是打算给程溪算一卦,谁料会算到这些隐秘之事。
他也直白道,程溪纵使不是杀害苗寂的人,也定然知晓内幕,甚至有可能是边缘参与者。
两位元婴强者扫了眼说话的修士,喊上程溪,遣散授道大殿的其他修士。
一时间,偌大殿宇,很快空荡下来。
程溪看了眼愿意为这些谣言负责的修士,一看就知道是被无量宗推出来当替罪羔羊的。
程溪在蒲团上盘坐近半刻钟,大殿外忽然涌来数十位强者气息,除去元婴境外,还有化神境。
程溪背脊挺直,正襟危坐。
那位筑基中期修士,也没想到架势这么大,他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很快又强行镇定下来。
“小药,过来。”玄岁着一身月白药袍,在高台上盘坐之后,立即伸手亲昵招呼程溪。
他身边除玄和,玄同两位元婴强者,还坐着十几位元婴,每一位气质都格外出众。
那两位化神境强者,独坐中间,一派仙风道骨,不知情的还以为群仙汇聚。
程溪瞥了眼筑基中期修士,坦然自若地起身踏上高台,乖巧在玄岁特意留的身旁位置坐下。
“玄天岛内谣传同门相残,此事绝非儿戏,传谣者绝不可轻易放过!”玄岁盯着对面几位玄天岛修士,语气咄咄逼人道。
“咳,玄岁,且先问问小辈,此事究竟有何我等尚不知之处。”一位元婴修士提醒道。
“还请前辈请问心境。”玄岁收敛气势,礼貌向中间的两位化神境强者行礼。
随着此话说罢,一尊比人还高,镜面水光袅袅的幻镜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个筑基中期修士也被喊上来,与程溪当面对峙。
“小药,问心境下容不得丝毫虚言假语,你且如实回答便可。”玄岁温声提醒。
“是。”
程溪脑袋微低,恭敬应是。
问心境由两位化神境强者操控,自然也由他们来提问,察觉自己被问心境笼罩,程溪微微抬眸。
“苗寂是你所杀?”随着一道浑厚庄严的声音问罢,问心境上光芒大作。
程溪透过雪锻,定定看着问心境,冷静道:“不是。”
问心境没甚反应,这便表示少女所言不虚,玄岁目光慑然盯着筑基期修士,冷冷道:“是谁指示你向我门下弟子泼脏水?”
随着化神境询问,筑基中期修士被问心境所笼罩,他两股颤颤,面色惊惶,他明显不愿说。
但问心境作为高阶法宝,时间拖得越久,原本水光粼粼的镜面,反而开始呈现一副画面。
里面的背景是深夜,同样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将他拦下,筑基中期修士害怕这一幕被完整呈现。
连忙表示是无量宗用把柄威胁他,让他负责此次谣言,他还把预知的青崖曝了出来,表示此事都是他在私下操控,为的就是夺得此次积分排名。
问心境里的场景褪去,此事至此已经清晰明了。玄岁认为应当将无量宗的青崖逮过来,好好过问。
玄天岛修士却表示一码归一码,此事纵然是无量宗不对,但也不能滥用问心境。
玄岁顺势开始逼要玄天岛对无量宗的处理,如若不能让他满意,那么此事今天就别想善终。
胆敢造谣污蔑明晴医馆弟子,势必要付出代价。
玄岁这次带来的元婴修士都是育苗堂的杠把子,个个战斗力惊人,把程溪都给看呆了。
就在玄天岛修士被逼得一退再退时,忽然又有一队元婴修士闯进来。
玄岁定睛看去,语气淡然道:“衡师兄,你且放心。此事我等已经处理妥当,皆为无量宗弟子造谣污蔑,同门相残乃无稽之谈。”
这位衡师兄问过问心境的询问过程后,他目光灼然盯着玄岁,表示这问得太过草率。
苗寂突然身死,目前凶手还查无踪迹,任何线索,都不该被忽视。
程溪一听就觉得这定然是太虚分馆的元婴修士,玄岁首先认同衡师兄,明晴医馆弟子身死绝不能忽视,而后又表示无辜弟子也不该被牵连。
这话就差直说,你太虚分馆别想找人背锅。
双方暗含火气却还脸色带笑地达成共识后,太衡目光落在程溪身上,开口问道:“苗寂身死,你可认识凶手?”
这个问题可谓十足刁钻。
程溪面对问心境,神色平静道:“我认识,但待我得到消息,苗师兄已经死了。我可以发心魔誓,此事我未参与也未料到。”
“凶手是谁!”太衡语气森然问。
程溪眸子微闭,复又睁开道:“他姓裴,名游时,目前在雷云渡。”
“裴家?他是何势力?”太衡追问。
程溪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我最后与苗师兄见面,是在雷云渡的郊区,他当时目露杀意地看着我。”
“苗师兄已是筑基中期修为,身边还有几位金丹期护卫,而从郊区回主城那段路,并未禁止厮杀。”
“如果裴游时不下手,苗寂与我狭路相逢,敢问诸位前辈,我就活该在那里等死吗?!”
“弟子拜入二七分馆第一日,便被苗师兄假装事务堂弟子,遣去大药房做看火活计……”
程溪条理清晰把自己在分馆遭遇的不公与委屈悉数摆了出来,当着问心境,待她话落,满座皆静。
“恶意竞争,排挤同门,雇凶杀人……好!这可真是好得很!”
玄岁听得脸色铁青,盯着太衡,冷笑道:“怎么你们太虚分馆教出来的弟子,跑去抢其它分馆资源就罢,还都这般霸道?”
太衡脸色一黑,“玄岁!”
“怎么?敢做不敢当!?”
玄岁丝毫不惧太衡,他沉着脸色咄咄逼人道:“你难不成以为我们的账,这就算完了?”
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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