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年纪小,这会儿已然哭出声了,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圣上……圣上,奴婢错了……”
光孝帝朝她道:“行啊,你在这里脱光,朕就饶你一命。”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宫婢求饶的模样,竟有几分兴起,随手抓过一个面生的婢子亲了几口,搂着她催促:“赶紧脱。”
被吊起的宫婢原是御膳房的传膳侍女,今日是她当值,没想到会被圣驾看上。她看着四周面无表情的婢子内监,屈辱地呜咽,被吊得太久,腰身似乎要被绳子勒断了。
横竖都是死,她知道,就算在此脱光,圣上也不会放过自己,想到此处,宫婢的眼前浮起绝望的泪珠。
恰逢此时,一个小太监脚下生风跑了进来,通报道:“圣上,圣上,晋宁公主进宫来了。”
光孝帝一听晋宁这个名号,顿时什么兴致都烟消云散,他松开搂着婢女的手,苦着脸道:“她来做什么啊?”
话音刚落,王楚碧已然踏入内殿。
她一进来,就见到宫婢被高高挂起,仿佛贱畜一般被人虐玩,四周的宫人们见怪不怪,她忍住胸口作祟的情绪,上前给父王行礼:“儿臣见过父王。”
光孝帝撇了撇嘴,心道她还知道自己是她父王老子呢。
自上次下毒一事,江善把她带出牢后,这个女儿从来没想过进宫给他请安,尽管他也并不想见到这个长女。可这会儿当着宫人们的面,光孝帝也只好作出父慈女孝的模样:“快快起身,晋宁,今日怎么想起父王了?”
“儿臣有事要与父王商议。”她示意他进殿,光孝帝无可奈何,摆了摆手,先前那个被吊起的宫女总算得救。
她被太监们接着,解开粗绳,一口气终于缓了上来,婢子靠在一个小太监的手臂中,迷茫间只看到公主的淡金色的裙尾,消失在殿门中。
今日当差的太监关上殿门,方才的早膳已经命人撤下,这会儿殿内已经点上了龙涎香,光孝帝往塌上一坐,正欲开口询问何事,王楚碧却又往地上一跪。
她从小到大都是硬骨头,光孝帝见她如此,一时无言,像见鬼似的看着她。
“父王,”王楚碧缓缓抬起头,含泪幽幽道,“昨夜母妃入梦来看儿臣。”
话一出口,室内沉默静谧,听不见任何动静。
光孝帝细细看着王楚碧的脸,她与她的生母刘皇后有六分相似,连性子都像,美艳张扬,从不肯低头。
这些年,他一直对这个女儿又愧又怕,仿佛遥遥之中是他的发妻从未离去,借着女儿的眼看着他。
良久,光孝帝才开口,声音干涩:“怎么忽然梦到她了?”
他许久未听人提起过这个发妻。
他又问:“你母妃她与你说什么……有话给朕吗?”
“母妃怨我,”王楚碧泣道,“指儿臣不孝,骂儿臣不忠,笑儿臣不义。这些年枉顾父王对我的栽培,与父王屡次作对。”
光孝帝的眼神发亮:“当真?”
王楚碧跪拜在他面前,磕了个头,说话带着哭腔:“千真万确。父王,儿臣受谢氏庶子蒙骗,并非有意献计。出牢之后,自知无颜面对父王,不敢与父王相见,昨夜母妃入梦来,含怨看我,儿臣方知自己这些年错得多离谱。”
光孝帝也隐隐听过那事是谢氏人谋害,只是一直不曾追问细节,反正他问了也无用。这会儿听王楚碧主动愧疚请罪,只道:“朕知道,你先起身吧。”
王楚碧不起:“父王,若非母妃提点,儿臣一辈子都不会明悟。”
想起那个郁郁而终的发妻,光孝帝内疚地胸口窒痛。
他是草根皇帝,寒族出身,发妻刘氏与他相守相望,后来——王楚碧与王翊出生只差月余,便是他不说,刘氏也能想到首尾,可那时他已经当了天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不过多了几个女人,就算他错了又如何?发妻对他含恨怨怼的眼神让他心下不悦,哄了几次不见好,也就不再过问了。
即便他封她为后,刘皇后仍然郁郁寡欢,最终在王楚碧十岁年那年撒手人寰。
长女因此恨毒了自己,光孝帝整日花天酒地,可每回一见到王楚碧的眼睛,就好像看到了发妻,透过那双艳丽清冷的眼,是他回到人世间的唯一途径。
可光孝帝并不想清醒呀!他就想糊涂,快活地过一辈子,那点内疚就该埋在心底,永远不被提起。
这会儿,连他自己都不知该说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问:“没有话给朕吗?”
王楚碧终于重新抬起脸,她满面泪花:“母妃只字未提,却叫我好好对父王,想来早就不再怨您了。”
“是吗?”光孝帝将信将疑,喃喃自语道,“那怎么从不入朕的梦?”
王楚碧垂泪不答,她连忙道:“父王,这些年儿臣闹了许多笑话,概是因为朝中没有兄长、幼弟,儿臣心中焦急,可一介女儿身,无人教导,横冲直撞才做了错事。如今,儿臣与父王冰释前嫌,斗胆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光孝帝还沉浸在发妻的悲伤中,问她:“你想要什么机会?”
王楚碧握紧掌心,跪着向前两步,狼狈地在他龙袍下祈求:“儿臣想为父王尽心尽力,请父王准许儿臣随朝听政。”
“胡闹!”光孝帝见她如此卑微,心头不知是何滋味,“你一个公主,上朝能做什么?岂不是受人奚落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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