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心中虽然觉得自己没猜错,却又不敢完全笃定,也抱着一点微弱的希冀,希望是他多心了,三殿下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其实殿下不是个断袖,更没有丧心病狂到,打自己姐夫主意的地步……
是的……是的,一定是他多心了,他和殿下毕竟是姐夫和小舅子,又才见面了这么短短两日,殿下怎么会如此饥不择食呢?
……肯定是他近日,颜之雅的话本子看多了,这才草木皆兵了!
贺小侯爷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却不知道,他那风云变幻,脸皮疯狂抽搐的模样,落在裴昭珩眼里,变成了另外一重意思。
裴昭珩会堂而皇之的,把这话本子放在小几上,且又特意翻到了这一页,让贺顾看到……
当然是故意的。
而子环见了这话本,这幅心虚且惊惶不已的模样,便让他心中完全笃定了——
不仅这话本子是子环所写,且他必然也是断袖,或者说……男女亦可的。
否则,他究竟心虚个什么劲儿?
裴昭珩心中确定下来,便也彻底打定了主意——
子环这般多情、花心、风流的性子,指望着他自己老实了,变得专情,那是必不可能的。
就像他父皇和子环的父亲——贺老侯爷那样,男子花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刻在骨子里的、甚至有时候,他们自己都未必意识得到。
似子环这般性子,想要把他牢牢握在手心里,便必须把这花心的家伙……
吃的死死的。
……才能少了那许多的糟心事。
他抬起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看着贺顾,忽而勾唇一笑,低声道:“怎么?难道子环竟然……也是一顾先生的拥趸吗?”
“……这倒巧了,我近日也在看先生的话本子,咱们倒可以就此……交流一二。”
贺顾:“……”
?
……谁他娘的要交流这个啊!
第47章
不管是不是他多心,总之,贺小侯爷实在叫他小舅子这句意味深长的“交流一二”,吓得腮帮子一颤,回过神来便不由自主的挪了挪腚,情不自禁的想离这位越看越不对头的小舅子远点,脸上只干笑了一下,道:“殿……殿下说笑了,这龙阳话本子,我可不看的,怕是没法子和殿下交流了。”
三皇子道:“……子环没看过么?可见子环方才神色,倒好像见过这话本子一样……”
贺顾心中猜测,这位小舅子是个断袖,便生怕他误会了自己,还没等他说完,便道:“我……我虽的确瞧过这话本子,但这也只是因为,咳……殿下知道了这事儿,可不要声张。”
裴昭珩看他反应看得有趣,心中愈发兴味盎然,面上却不露声色,只道:“子环但说无妨,我定然守口如瓶。”
贺顾这才顿了顿,道:“……这话本子是我家书坊印售的,是以我才看过,写话本子的先生,也是我一个……呃,好友。”
他想了想,觉得颜之雅毕竟是个女子,将她写龙阳话本子这事儿,贸然抖搂给别人,不大地道,便只拐了个弯儿,说她是自己好友,并未言明颜之雅的女子身份。
三皇子闻言却沉默了一会,半晌,才看着他,敛了面上笑意,道:“果真如此……那倒是我误会子环了么……?”
贺顾闻言,点头如捣蒜,连道:“殿下真是误会我了,我对这龙阳话本子真没什么兴趣,也……也不是断袖,殿下千万莫多心,我对长公主殿下一片心意,日月可鉴,此生定然只喜欢她一个,死也不变心的。”
贺顾突然这么一番剖白,不仅是因为他心中,的确这么想,也更因为……
万一以后这位三殿下,真的登上了御座,到时候让新君想起来,他这做驸马的不但花花肠子,竟然还敢搞男风,给他亲姐姐戴绿帽……那还了得?!
虽说三殿下性子比之太子,仁厚的多,但泥人儿尚有三分土气呢,亲姐姐被欺负,他岂能不生气?
天子一怒……
真的惹不起。
可万万没想到,他一番发自肺腑的剖白说完,三殿下脸上神色却并未缓和。
不仅没有缓和,不知道是不是贺顾错觉……
他脸色倒好像更沉了。
裴昭珩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果真如此么?”
贺顾垂首道:“不敢欺瞒殿下。”
裴昭珩顿了顿,道:“观子环方才言谈神色,似乎……很是厌恶龙阳之癖?”
贺顾一怔,道:“那……那倒没有,只我不是罢了,旁人喜欢的是猫是狗、是男是女、与我又有何干,也轮不到我去指指点点的。”
三皇子没回话。
贺顾见他面色渐沉,最后竟然变得一点笑意也没了,只垂着眸子,眼睫微颤,不知在想什么。
贺顾看着他这幅模样,却微微一愣——
三殿下一冷下脸来,这幅神态,和……
和瑜儿姐姐,好像啊……
真不愧是亲姐弟,方才他一时不防之间,乍一眼瞧过去,险些就要看错了。
他正走神,却忽然听三皇子道:“纵然子环觉得没什么,断袖之癖,也是人中少数,逆乱阴阳,世所不容的。”
贺顾听了他这话,心中却不由得一动,抬眸去看三皇子神色,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半晌,才迟疑道:“……殿下,你这是……”
三皇子却缓缓抬起了眸子来,那双剪水一般的桃花眼,只要一剔除了笑意,就不由得带上了三分远离世俗的淡漠寒气,和……
和一点微不可察的落寞。
他道:“……子环,你觉得我奇怪吗?”
裴昭珩这话问的虽然突兀,并未明言为什么贺顾会觉得他奇怪,但此刻,车厢里坐着的两个人,却又都不是蠢人,贺顾只一听便反应过来,三殿下话里意有所指的是什么了。
贺小侯爷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心道,三殿下要只是断袖,他自然不会大惊小怪、咋咋呼呼了,京中这些个王孙公子,出身尚不及殿下高贵,都还养小倌、去男风馆听曲儿,好这一口没什么大不了,只要……
只要您别打我主意就成了,您可是我小舅子啊。
贺小侯爷心中如是道。
脸上却只抽抽着干笑了一下,强挤出一句道:“呃……断袖就断袖呗,又不吃别人家大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三皇子沉默了片刻,半晌才道:“……我从未生过娶妻生子之念,且心慕之人……也的确是个男子。”
“……除他以外,其他男子未曾叫我动念,若这般也算,那我大概便是断袖了吧。”
贺顾听了,心中却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听三殿下语气,和他话里那“心慕之人”的意思,显然不是一天两天,近日才临时起意的,倒像是,用情已有一段时日了……
那定然不会是他了。
……果然是他近日来,颜之雅的话本子看多了,搞得草木皆兵,这才瞎猜些有的没的。
他心道,断袖而已嘛,没什么的,反正殿下您以后,做了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倒时候您看上谁了,绑来就是,且莫说你只是喜欢男人罢了,就是您老人家喜欢猴子,也没谁嫌命长,敢多嘴一句的。
立刻宽慰他道:“不就是断袖么,只要二人心意相合,志趣相投,比什么都要紧,照样快意一生的。”
三皇子一双桃花眼定定注视着他,缓缓道:“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有好家世好人品,若要因我绝了后嗣……又岂能愿意。”
贺顾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却有些恍然。
三殿下……和姐姐实在生的太像了。
叫他不由得,想起了长公主临行前那一晚,神色落寞的告诉他,自己不能生育的情境来。
那时姐姐也是这般垂着眸,嘴唇颤了又颤,半晌才说得出一句话来,声音都是干涩的。
她……她若是也对他动了心,一直将她身子有疾、不能生育这桩心病憋在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贺顾想起来,只恨自己那时心大,竟然那般粗心大意,什么异状也没发现,直到姐姐一个人伤心不堪,再也扛不住了……
她才会离开京城,离开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吧。
贺顾想及此处,眼眶都有点泛起酸来,他看了看还垂着眸的三殿下,忽然就产生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次便是发自真心的劝慰起他来,由衷道:“殿下想岔了,我是觉得……万丈红尘、芸芸众生,能寻着一个钟情之人,何其不易?若是她也恰好钟情于我,便更是人世间万金也难求的圆满事,子嗣虽好,却又怎能比得上这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人?若是殿下心慕之人,会因为子嗣弃殿下于不顾,也只说明,他并非真的钟情于殿下罢了,真是这般,那也是他不值得殿下为他如此,换一个不就是了么?”
三皇子闻言,似乎有些意外,半晌他才缓缓抬起眸来,看着贺顾,道:“……倒不知,子环竟是如此专情之人。”
贺顾闻言,立刻挺了挺胸脯,道:“那是自然,我心中便只有长公主殿下一人,只愿与他白头携老,再容不下其他人啦。”
裴昭珩:“……”
贺顾正要再说,却听三皇子忽然道:“可……若是那人,已有了妻室呢?”
贺小侯爷听了这话,扭头看着微微蹙眉,一脸认真的三殿下,瞬间呆住了。
……不是,本来以为三殿下已是很放得开的了,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混不吝么??
他咽了口唾沫,道:“……这,那要不还是换一个吧,毕竟有夫……呃,有妇之夫,也是已经成家之人,贸然搅和进人家夫妻中间,似乎……不大地道。”
裴昭珩:“……”
贺顾见他不做声,最后也只得拍了拍他的肩,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殿下这般品貌才学,何必非得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呢?”
他语罢,马车外天色已暗,征野在外面喊了一句,道:“爷,快到啦!”
贺顾撩开马车窗帘看了看,京郊山水如画,暮色里愈发显得有几分朦胧美感,前路远处尽头,果然有几点明亮灯火,隐有屋阁房舍层叠,显然便是那庄子了。
二人闲话谈了一路,几个时辰下来,倒也不觉得马车颠簸、路途漫长,只是贺顾年少,正在长身子的时候,不免腹中空空,甚至饿的开始咕啾咕啾腹鸣起来,还好马车上只有一个三殿下,旁人也听不着,不怕丢人。
见三殿下扭头看他,贺顾也只朝他咧嘴嘿嘿一笑,道:“我一向饿的快,让殿下见笑啦。”
他笑的爽朗灿烂,自己没觉得怎么样,倒叫裴昭珩看了,耳根微微一热,泛起几丝不易察觉的浅红来,迅速挪开了目光去。
二人下了车马,庄子里下人早已得了信儿,候在庄子门前了,管事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六十来岁模样,背脊却并不佝偻,双目炯炯,一副很有精神的模样。
老头见了他二人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贺顾,两步行上来,道:“老朽管着这庄子十来年,如今可算见着小主人了。”
这庄子,原也是言大小姐的陪嫁,且万姝儿当初,约莫是嫌弃,这庄子在京郊实在有些偏僻,没打它的主意,是以一直管在曲嬷嬷手里。
老头估摸着,也是十来年前言大小姐出嫁时,言家安排过来的旧奴了。
贺顾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介绍了一下,说跟着他的这位玄衣公子是三皇子。
还好这老头提前得了刘管事的信儿,不然头次见王子龙孙,怕也得吓出个好歹来。
不过他倒是早早打点好了一切,晚膳已在厅中,给裴、贺二人备好了,虽然菜色赶不上京中精致,却胜在新鲜、丰富,贺顾见了,也不由得赞一句用心。
老头得了主家夸奖,喜滋滋的搓搓手道:“老朽听刘管事遣来的人说,三皇子殿下怕冷,这才来咱们庄子上泡泉,便叫厨房特意做了这道牛肉煲,殿下若是畏寒,老朽家中那口子,略懂几分食补之道,她说若是夏日里还畏寒,那多半儿啊,是肾阳虚哩,多吃牛肉,正好补肾!”
贺顾奇道:“哦?是吗,原来竟还有这种说法,畏寒是因着肾虚么?那的确得好好给殿下补一补。”
假驸马,真皇后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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