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顾呼吸一滞,脑海瞬间一片空白,一时竟被这个赤裸裸的揭露了他的心思,毫不多加掩饰与委婉的问题给问得懵了。
梦中的三殿下却只是看着他,继续道:“朕能感觉到。”
贺顾喉结滚了滚:“我……”
梦中的三殿下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了,帝王垂着眸,有些自嘲的低低笑了一声,道:“子环不必害怕,你若是想走,朕也留不下你。”
“朕虽富有四海,也只是俗世君王,子环非俗世之人,你想走,朕又岂能留得住你?”
“可朕……还是想知道,你……你是真实的吗?”
“你是真实的,还是只是朕的一个幻觉?子环?”
“……朕是不是快疯了?”
贺顾:“……”
他这副模样,贺顾焉能毫无触动?
说白了,这个梦都是“心想事成玉”为他编织出来的,贺顾心底藏着对三殿下的爱欲,藏着对这个人炽烈的占有欲,所以梦中的三殿下才会应他所求,一样对他生了情爱之心,才会给他回应,梦中这个三殿下,可谓是因他而生,他的所有情绪,举动,反应,也不过是“心想事成玉”为贺顾编织好最符合他心底渴望的模样。
……所以白日里贺顾听了忠王选妃的消息,心中害怕下一个可能就要轮到恪王,晚上入了梦,梦中的三殿下便立刻告诉贺顾,他一生不会立后、纳妃。
……这难道不也都是因着贺顾心中惧怕、渴望的,这个梦境才会反其道而行之,顺他之意吗?
所以,梦中的三殿下所有的痛苦和不舍,也都是因他而生,因他而起。
贺顾想明白这一层,便被梦中的三殿下看得心底愈发愧疚,明知这不过只是一个梦中人,贺顾却止不住的心软了。
可他该怎么回答梦中的三殿下?
我是真实的,你才是虚假的,你只是我的一个梦罢了?
……这也太过残忍,贺顾说不出口。
倒不如在梦里撒个谎,给他……也给梦中的三殿下一个最好的结局吧。
他沉默了一会,道:“我……我自然不是陛下的幻觉,我的确已然身死,但我的确是贺子环。”
“……陛下往后,一人好生保重。”
贺顾话音一落,床帐间顿时一片寂然,半晌,梦中的三殿下才道:“……你要去哪里?”
贺顾闭了闭目,道:“……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梦中的三殿下道:“……真的不会再回来吗?”
“子环……再也不要和朕相见了?”
贺顾道:“不是我不愿与陛下相见,我与陛下本就并非一个世界的人……陛下……”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忽然感觉身上一重,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已经被梦中的三殿下狠狠压在身下,一向淡然冷峻的帝王,第一次露出了些失态模样,他目色冷厉,声音叫人听了便觉得腿肚子发软。
“朕不许你走。”
“你往日这般放肆,朕都放之任之,如今你想走就走,朕成了什么?”
贺顾喘了一口气,侧目不去看他,只小声道:“就算陛下这样也没用……今日过后,我就再会不回来了。”裴昭珩却目色一寒,抬手忽然就顺着贺顾的腰,一路往下,修长的五指碰到了某个地方,贺顾骤然瞳孔缩紧,倒吸一口凉气,一脚便把他蹬开了。
他在梦中力气远不如现世大,但这一脚却蹬的气壮山河,也不知道到底是贺顾实在超常发挥,还是梦中的三殿下始料未及,竟然真的被他踹开了。
贺顾一时却也顾不得他,只挪着屁股飞快的远离开去,面色惊惶道:“陛下……你你你……你做什么……”
似乎是他踹得狠了,男人捂着被他踹中的腰侧,低着头长长吸了一口凉气,半晌才道:“子环素日……不是总是喜欢与朕亲近么……为何今日却这般?”
贺顾道:“那……那怎么能一样!”
他也就是亲一亲,啃一啃,摸一摸,三殿下都摸他那儿了,明显是要来大的,贺顾可没准备和梦里的三殿下做这种事啊!
“哪里不一样?”
贺顾嘴唇喏喏了片刻,一时竟然真的有些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一样,只能梗着脖子道:“总之不一样!”
帝王沉默了一会,道:“为何不愿与朕有肌肤之亲?”
贺顾呆了呆。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啊……
——他们都是男人?
这就纯属扯淡了,他都把梦中的三殿下来来回回给吃遍了豆腐,眼下才说自己不愿意碰男人那不是骗鬼吗?
——他们俩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不该做那种事?
这个倒还稍微说得过去一点。
贺顾咽了口唾沫,道:“咱们……咱们人鬼殊途,陛下和我做那种事,可能于圣体有碍……”
说到后面,越说声音越小,连贺顾自己都有点没底气了,三殿下却只是看着他扯淡,一言不发,等他没声音了,才忽然淡淡道:“子环……可是因为什么人,所以才不愿意让朕碰?”
贺顾闻言一怔。
……梦中的三殿下说的好像也没什么错,他不愿与他做那种事,的确是隐隐有几分因着现世三殿下的缘故……
毕竟那才是他自始至终心慕之人,那才是他一见钟情过的“瑜儿姐姐”。
这么一想,贺顾便觉得有些自责,他拿白日的恪王没办法,做了梦却逮着梦里的三殿下为所欲为,这行径似乎的确不太地道,虽说这毕竟只是一个梦,他也的确在梦里做了个渣男……
定然是因着这个梦,是“心想事成玉”依照他心中最深处的渴望描绘出来的,诱惑力非同寻常,他这才没忍住。
定然是这样!
他不回答,梦中的三殿下却从他的神情里得到了答案,尽管这个答案实在叫人有些失落,帝王沉默了一会,忽然抬手抚上了贺顾的脸颊,他的指腹微微有些温热,却叫贺顾几乎觉得热的发烫。
梦中的三殿下道:“朕明白了。”
“……其实从你出现第一日,朕心中便隐约预感到了会有今日,朕不怪你,你能来陪朕这些时日,已经很好了,朕……朕只是有些不舍。”
贺顾一怔,抬头去看,却见帝王目色平和,竟然好像真的不生气了,只是平和归平和,他眉目里还是透出了三分淡淡的落寞,无声的看着贺顾。
贺顾的唇颤了颤,不知为何,他竟然产生了一个十分疯狂的想法——
他帮不了这个梦中的三殿下什么,也无法真的留下来陪他一辈子,但他既然是梦中人,能不能把那块玉留给三殿下呢?
毕竟,那是一块“心想事成玉”啊。
如此,无论他离开后,这个梦境还是否存在,但倘若这个梦真的是不同于寻常梦境的,会存在于某个他看不见的地方,那梦中的三殿下得了这块玉,会不会……也许能少些烦恼?
可是贺顾想归想,玉毕竟也是现世之物,如何能送给梦中的人?
谁知贺顾刚产生这个念头没多久,手心里便一沉,一个硬硬的有些微凉的东西出现在了他手里。
贺顾愣了愣,低头一看,只见那块见了鬼的羊脂玉,竟然真的正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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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贺顾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帐幔外熹微的晨光落进床帐间,他有些茫然的愣了一会,然后才头脑混沌,费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晚那个梦……
不知为何,往日醒来后,梦中发生了什么贺顾总是记得一清二楚的,但昨晚那梦的内容,他此刻却记得很不清楚,十分模糊——
唯一能记得的,是那块玉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他手里,他在梦中竟也没有细思邪门之处,还十分坦然的将这块玉当作了临行前的礼物,赠予了三殿下。
……但贺顾却回忆起,梦中他一把那块玉放进三殿下的手中,周围便景物模糊,光线大炽,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了。
然后他就醒了。
贺顾呆了呆,既是因着这个内容古怪诡异的梦,也是因着震惊这竟然是他这几月来,头一回入了那玉中之梦,却没和梦里的三殿下腻歪,反而促膝长谈了一整夜……
现在醒来便觉得睡了也和没睡过一样,头晕脑胀,还在发困。
但是天已经亮了,赖床是不应该的,贺顾只能挪到了床边,他正准备穿鞋袜,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抬起枕头,想要把那块倒霉的玉收起来,然而一挪开枕头,贺顾却愣住了——
枕头底下空空如也,哪里有那块玉的影子?
这回贺顾彻底吓得打一个激灵,他穿上鞋袜,下了床便把整张床上的被褥枕头翻过来又倒过去,床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细细摸了一遍,然而却都没有找到那玉半点踪迹。
贺小侯爷傻了。
这是真的见鬼了?
他迅速洗漱穿戴周整,又叫了七八个小厮进来,把他的卧房细细搜了一遍,又把整张红木大床挪了开去,不死心的试图搜寻床底和角落——
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
贺顾不得不面对现实。
玉没了。
玉被他送给了梦中的三殿下。
就真的没了?
早膳时贺诚见他魂不守舍,便关切的问了一句,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吗?”
贺顾举着筷子神游天外,自然没有搭理他。
饭后贺顾仍是没有恢复正常,只眼神茫然的站在膳厅门口,盯着院子里新栽的花苗出神,任旁人怎么叫他都没半点反应。
一上午过去了,他还是这副模样,莫说是贺诚了,征野自小跟着他,都是第一回 见,心里也直发怵。
两人一合计,便遣人去了城南,把正在医馆里忙碌的颜大神医请来了。
颜之雅一到就看到了正站在檐下,身姿笔直如竹,眼神呆滞如猪的贺小侯爷。
贺诚着急道:“颜姑娘,你看我大哥这是怎么了?已经一整上午这副模样,自今早上起来,叫下人把他卧房翻了个底朝天,就成了这样,我们怎么喊他,都没反应。”
颜之雅表示了解情况,走到贺小侯爷身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下贺顾,尝试着叫了声:“小侯爷?”
没反应。
颜之雅摸摸下巴,转身从小丫鬟背着的药箱里摸出一根老长的、闪着银光的长针,走到贺顾面前,拉过他的手,便眼也不眨的戳了下去——
这次有反应了。
贺小侯爷“嗖”地缩回了手,十分响亮的“嗷”的嚎了一嗓子,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颜之雅手里那根长得离谱的针,满脸写着愤怒和控诉。
众人见状皆是松了口气。
颜之雅把针递给随行的小丫鬟收好,笑道:“这不就好了吗,我就说没事儿的,不过,侯爷这是在愁什么呢,把你弟弟急坏了。”
贺顾揉了揉手,看见来人是颜之雅,这才稍微回过了点神,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还是转头对贺诚征野、一干下人道:“你们在外厅等着,我……我有些事要和颜大夫说。”
假驸马,真皇后 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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