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人愿意带着“精神病的孩子”、“杀人犯的孩子”这种阴影过一辈子，看得出来，李佳佳很早熟，这其中的道理她自然明白。
    “所以你想怎么样？”李佳佳问道。
    看到这个孩子眼中冷静的神色，沈心白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即便是她自己，十二岁的时候，也没有做到这般成熟吧。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帮我对付一个人。”沈心白道。
    “什么人？”李佳佳道。
    “你爸爸的情人，陈欣怡。”
    李佳佳看了看沈心白，又看了看萧宴，冷笑道：“不是吧？你和我爸爸也有一腿？看起来不太像啊……你这女人这么厉害，怎么可能看得上我爸爸？该不会是为了总经理的位置，不惜用身体来做诱饵吧？
    “都谁教你的这些歪心思？”萧宴已经听不下去了。
    如果是他的孩子，分分钟吊起来打。
    “这个你别管”，沈心白道，“总之我现在在搜集陈欣怡的罪证。所以如果你肯给我提供有用消息的话，或许我会考虑，让警方对你妈妈从轻处理。”
    沈心白看了眼桌子上的干面包，道：“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呢。走，我带你出去吃点儿东西，咱们边吃边说。”
    李佳佳警惕地看着沈心白，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干面包……
    最终拿着水果刀折叠起来，放在校服衣兜里，道：“我怕你啊！我就不信你敢毒死我！”
    沈心白笑笑，看得出，李佳佳很饿。
    沈心白和萧宴在学校附近找了个中等餐馆，要了个单独的包间。萧宴光是看着菜单儿，就觉得没有食欲。但是好像也不想要和这女人拉出太远的距离，因而居然好脾气的说道：“你点吧，都行。”
    沈心白也不管李佳佳，一共点了六道菜，都是这个餐馆最贵的。倒不是为了让孩子吃饱，而是为了让萧宴能吃上两口。
    “说罢，陈欣怡是怎么威胁你们的？”沈心白道。
    看到服务生端上来的第一道菜，李佳佳咽了下口水，却还是态度强硬，道：“她就说，我爸爸的遗产有她和她儿子的一份儿，拿着什么化验单，让我妈妈分钱给她。我妈说不分，她说她有我爸爸的遗嘱。”
    “遗嘱？你看到过吗？”沈心白问道。
    李佳佳摇摇头：“我没看到过，她根本就拿不出来。那老东西觉得自己命硬得很，觉得自己能活到一百岁呢，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立遗嘱给她？”
    “我妈吓唬她说要报警，她就吓唬我妈，说如果我们敢报警，她一定会先找人尖杀了我。到时候看谁的动作快”，李佳佳继续道，“我和我妈说没事，但是我妈被她吓唬住了，不敢报警。我一个小孩子，打电话说这种事，人家不认为是我无理取闹吗？”
    “后来她就总找人在我家门口儿转悠，装作要债的，到处说我爸爸欠人家钱，到处说我家赖账。往我家车上泼大粪，往我家门口儿放死老鼠，扎爆我家的车胎……就这么吓唬人。后来我妈忍无可忍，就拿着刀去杀她了。”
    沈心白听得，一惊，道：“你知道你妈拿刀去杀人？”
    李佳佳点点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妈有精神病，就算杀了人，也不犯法。再说我妈要做什么，如果不让她做的话，她就在家里闹，我懒得管她。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看新闻说是你被我妈给捅了，陈欣怡反而没什么事儿。”
    沈心白和萧宴相视一眼，显然对这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感到惊讶。如今李佳佳的思想，已经不是“偏激”两个字就可以解释的了。不仅仅是偏激，其实她的心理，也出了问题。
    “你现在住在哪儿？”
    “家啊”，李佳佳道，“我就不信她真的敢把我怎么样。”
    李太太又进去了，估计陈欣怡早就料到，其实原本她也该遭殃的，而且近期为了避嫌，也不敢轻举妄动。
    沈心白看到李佳佳连连吞口水，知道她是饿坏了。也不再问什么，道：“我饿了，先吃吧，吃完再说。”
    李佳佳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塞得满嘴都是食物。
    看到这个吃相，萧宴是更没心思吃什么了。一动也不动。
    沈心白的伤还没好完全，现在还不能吃这些东西，只能喝一些很细很细的米糊糊、或者果浆果泥之类。只是夹了一筷子菜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等李佳佳吃完。
    李佳佳自己一个人，吃了足有半个小时，而且中间是一刻都不停顿的。眼见着六道菜，已经被她自己一个人消灭掉一半儿。沈心白也不吱声，等李佳佳吃完了，听到她打饱嗝的时候，才道：“你饿了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月吧。”
    “就吃面包？”
    “面包是带到学校吃的”，李佳佳道，“平时我就吃馒头。我妈进去了，家里只有一百块钱，不吃馒头，我的日子怎么过？”
    沈心白把钱包里的钱都给她，道：“这些钱你拿着吧，自己买点儿菜做着吃，应该会吧？不会就学。”
    估计这孩子心里也明白，她已经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没有资格任性。
    李佳佳一点儿都没推辞，伸手就抢了过来，道：“别以为我会领你的情，这是你欠我的。”
    沈心白笑笑，不欲和她争辩什么。
    估计在李太太被判刑之前，陈欣怡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但是在李太太被判刑之后……就这么一个女孩子在家，陈欣怡一定会采取行动。
    陈欣怡现在的做法，已经是威胁恐吓，但由于李太太精神不好，李佳佳又是这么一个偏激的孩子，以至于没有人能治得住陈欣怡。
    看到李佳佳独自一人回学校，沈心白心内有些感慨，道：“估计以李太太的脾气，他们早就没什么走动的亲戚了。这孩子一个人在家，也是不容易。”
    “派人保护着？”萧宴道。
    “算了，还不如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沈心白道，“李太的精神状况，就算不被判刑，也是无法再照顾李佳佳的了。她已经这么大了，送到孤儿院去也不是办法；一旦李太被强制治疗，李佳佳就会由警方交由亲属强制监护，就这孩子，谁愿意管她？”
    萧宴听着，觉得苗头不对， 道：“你该不会是想要弄到家里来？”
    沈心白先前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在接触了李佳佳之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有善心，却也不代表要引狼入室。
    “当然不是”，沈心白道，“我只是在想，本市她们是待不下去了。或许离开本市，到一个环境好一点的地方，请一个专人照顾他们母女，经过系统的治疗，或许她们的心理都会有所改善。即便李太的病好不起来，但是李佳佳心理正常了，能照顾她母亲了，他们母女俩就能活下去。”
    萧宴看了沈心白一眼，道：“所以这事情又交给我去办？”
    “真聪明！”沈心白嘿嘿笑道，“谁让你这么能干呢？人脉又广，所以你说，有你这样的得力员工，老板我还用得着别人吗？”
    “哪里能干？”萧宴忽而饶有深意地盯着沈心白问道。
    沈心白往车椅上一靠，道：“哎呦……刀口有些疼。”
    萧宴知道她是装得，所以也没有多紧张，只是笑道：“现在能回家了？”
    “行，开车吧……小萧。”沈心白说着，悠闲地在椅子上靠着，样子别提有多嚣张了。
    看在她是个病号的份儿上，萧宴懒得和她一般计较。
    这女人自己不要命，但是毕竟是他儿子的妈，他好歹也得上心一些。回到家中，约好了给沈心白检查的医生已经到了。经过一番仔细检查，确定这一上午的折腾的确没给沈心白造成不好的影响，萧宴这才放心。
    医生走后，“皇太后”又开始使唤人了。
    “好想吃点儿苹果泥……小萧子，给本宫弄一点儿。放在果盘儿里摆好了啊，勺子别拿太大的，就昨天的那个就正好，太大了不好往嘴里送。”
    “等着！就来！”萧宴闷声道。
    这女人，以后该不会使唤惯了，病好了也把他当做仆人来对待吧？
    “叮叮……”
    “小萧子，门铃响了，你去开门……”皇太后又有了指示。
    萧宴闷闷地把弄好的一盘果泥放到茶几上，问道：“谁啊？”
    “陆伯母”，沈心白道，“刚才打电话了，你忘了？”
    被她使唤得头都大了，哪里记得这些事？
    萧宴开了门就往屋里走，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到底是谁来了、到底来了几个人。
    直到听到沈心白尴尬的声音，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回头，什么情况？
    把他家当做菜市场了？
    身后，陆夫人、沐九歌、以及最不受欢迎的陆嘉逸。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这女人问道。
    萧宴看了她一眼，心想这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就不应该让陆夫人过来。
    陆夫人笑道：“在门口儿碰到九歌和嘉逸的，也是巧了。”
    “问题是……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沈心白指了指陆嘉逸，和他身旁的那脸还有些淤青的沐九歌。
    “碰到陆总了。”沐九歌轻描淡写道。
    沈心白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吧？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会碰到一起？除非是事先约好的，不然那这两人怎么可能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