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自己说。”安再执拗。
    “奶奶需要客观信息，你有立场带情绪，别想趁机洗脑！”安一拎起叛逆期小怪兽就往外走。
    “你没立场吗？你不是反对吗？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趁机洗脑！”安再被薅住后衣领，悬空中手刨脚蹬张牙舞爪。
    “安再！别一沾这事儿就摆出副跟全世界为敌的样子！听话。出去逛逛。”
    “我不！我不！放开我！奶奶救我！”
    兄妹两人纠缠不休，老太太发话了：“再再，你去吧。你哥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不了花样。”
    “奶奶，您...”
    安再还想顽抗，被安一一脚踢出书房。
    书房门在身后大力关上，把安再弹得老远。为什么大家都把她当小孩子！明明是自己的事，却被排除在外，凭什么！安再抓耳挠腮却无可奈何，撅着小嘴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气鼓鼓地嚼着无花果打开电视看《熊出没》。
    安一关上书房门，捋清了思路，娓娓道来，把安再的所作所为不加任何情绪地表述出来。老太太在躺椅上闭目倾听，良久睁开眼睛，清明的目光灼灼投过来。
    “为什么不让再再直接和我说呢？”
    安一垂下眼睛，无意识地拨着那盆生机勃勃的滴水观音。
    “再再还小，被一时意气冲昏了头。而且，我也想先听听您的意思。”
    老太太两手交握，身子微沉，摇椅嘎吱嘎吱摆动起来。
    “你看这滴水观音，水分充足的时候会从叶间排出多余水分，明明叫观音，枝叶却有毒。再再也一样，她乖了这么多年，骨子里却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依我看，她这脾气比你还倔，倒是最像我。”
    “爸妈常年不在，再再也算是我一手带大的。说起来，她打游戏还是我教的。早知现在，当初...”
    “没有那么多如果。小一啊，你是关心则乱。如果再再不是你妹妹，你实话实说，她是不是有这个实力？”
    滴答，滴水观音肥厚墨绿的叶间突然泛出莹莹光珠，映着晚霞滚滚滴落。
    “是。很厉害。”安一老实回答。
    “那就行了。小一，每个人的发光点都不一样，人这一辈子能在一个领域做到顶尖就很不容易了。很多人碌碌无为了几十年，也有很多惊才绝艳的天才被时代湮没。我老了，不懂年轻人的世界。但是你们赶上了好时代，有天赋就尽情去挥洒吧。人类的每一个进步都需要勇气，既然再再有，我们就别挡她的路。至于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呢？”老太太缓缓站起活动筋骨，安一想要搀扶，却被躲开。
    “你自己来和我谈，不就是希望我支持她吗？”
    安一抽回手，被老人家洞悉一切的睿智搞得很不好意思。
    “我不希望再再觉得在这个家里孤立无援。这半年，她一个人扛得辛苦。看那个样子她是铁了心不会回头的。爸妈那边我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至少要给她留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你是个好哥哥，与其假他人之手，不如自己去支持她。长兄如父，对再再来说，你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但是奶奶，我...还是很矛盾...我希望再再做她喜欢的事，其实未来什么的不过是个说辞罢了。有我在，她永远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只是电竞这条路实在太难了，舆论又那么苛刻。您不知道，他们这个行业，一朝封侯吹上天，一局失利踩下地，多少天才选手因为一个失误被追着骂了很多年。我真担心万一她打不好，能不能承受住那些....”安一关注电竞这么多年，看过了太多沉浮，那些世界顶尖选手都会一夜陨落，何况安再。
    “不要小看再再。她干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份气魄我看比我们都强。”
    “是，这点我是服气的。”安一想想妹妹这几个月的变化，忍不住笑了。
    “行了，出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祖孙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搀扶着走出门去。
    安再没心没肺地看着光头强出糗咧嘴傻乐，见书房终于有了动静，立马换上一副严肃脸，抱着肩膀装深沉。
    老太太和安一压根就没看她，安再装得没意思，跳着脚凑上来。
    祖孙俩视安再如无物，老太太提着鼻子闻了一圈，“嗯...这肘子酱得可真不错！”
    李露一趟趟端菜摆桌，见婆婆出来忙用围裙擦手过来搀，“昨儿晚上就酱上了，现在正入味，来吧，吃饭！”
    安家祖孙三代齐聚一堂，席间安青云声情并茂地讲着考古趣闻，老太太一个理科生虽不懂那些文物古籍，却也听得兴致盎然。又有安一在旁插科打诨讲段子，逗得大家频频大笑。
    只有安再意兴阑珊，又不敢摆臭脸，扯着嘴角笑得比哭都难看。安一也不知和奶奶捏鼓了什么，两人出来后默契地闭口不提。百爪挠心这个词很适合安再现在的心情。几次想插嘴，都在安一威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她不想扫兴，但又按耐不住。季沧海说，如果你学不会韬光养晦，只会无脑硬冲，终究只是个二流选手。所以，安再忍。
    宴罢，张阿姨端上一锅煲了三个小时的猪蹄汤，给每个人盛上一碗。熬得奶白的浓汤撒上香菜，顿时香气扑鼻。安再用勺子翻着碗底，细致地挑出不喜欢吃的的黄豆一勺一勺扔进安一碗里。安一吃惯了碗底子，也不在意。
    老太太喝了口汤，清清嗓子，两手塔上桌沿，颇有领导讲话风范。
    “这半年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们也不用瞒我。”
    安青云深深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李露放下碗筷便要开口，被老太太抬手制止。
    “不用说了，再再的事情，你们的态度我都知道。闺女是你们的，要怎么养我也不插手，只是表个态。”老太太中气十足，每一个字都敲击着安再的神经，她不知道奶奶是什么立场，也来不及和奶奶事先通气，此时只能暗自祈祷。
    “我支持安再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