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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总攻前夕(一)天草四郎

    尼堪逐渐恢复了冷静。
    首先,目前瀚海国的第一大敌还是紧邻的清国,在自己总人口还没有过百万的情形下再树一个大敌肯定不划算。
    其次,济州岛立足之基便是朝日贸易,若是少了这一环,单凭瀚海国、朝鲜、大明的贸易,完全无法弥补缺少日本的损失。
    最后,就算要帮助岛原城的起义军,还得以济州岛为据点,而自从兵败天津后,济州岛的兵力虽然慢慢恢复了,但还是只有五千之数,济州的水师依然是最强大的地方,不过单凭水师是无法击败日本人的。
    此时,在德川家光小的时候就在他身边的伺候、后来成为六人众之一的老中松平信纲的领导下,攻破岛原城并屠城是迟早的事。
    具体时间倒是很清楚。
    1638年2月28日,尼堪能记得这个,还得归功于这个岛原城版的“2.28事件”。
    二月份的最后一日。
    松平信纲总攻的时间。
    不过,眼巴巴看着德川家光平定岛原、天草的起义,顺利进入锁国时代也不是一个事。
    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人,肯定得做点什么。
    ……
    二月二十七日。
    云仙岳东麓,岛原城。
    在两艘荷兰武装商船“佩登号”、“德波尔”号连续向城池发射了几百枚炮弹后,总攻的时机已经到来了。
    围城大将松平信纲打的主意也很贼。
    你等不是信奉天主教吗?让同为天主教徒(在日本人眼里,什么天主教、新教都差不多,他们哪里分得清这个,何况荷兰人向他们投诚做的承诺也是“永不传教”,而不是其它的)攻击你,这个“上帝”还可信吗?
    意图动摇城里信徒的信念。
    加上城池陆上、海上都封锁得死死的,几万人的粮食早就吃紧了,按照从城里熬不住偷偷跑出来的农户的供述,如今只能保证那几千武士每日有一顿饭吃,剩下的都等着饿死。
    而荷兰人的炮轰确实给起义军造成了打击,自焚、切腹自杀的人也多了起来。
    在长崎的松平信纲得知后大喜。
    城里的叛军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特别是那几千武士出身的教徒,否则也不会让第一任围城指挥官板仓重昌败死城下。
    岛原城,一座尚未修建完毕的城池。
    岛原、天草,这两年都是大旱,不过藩主对于收缴贡米都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九州岛,面积也就比台湾略大一些,还分成了九国,小藩无数,不算小藩,福冈、熊本、佐贺、萨摩四大强藩的石高加起来便超过了200万石。
    诸位,九州岛并不是平原多的地方,大块的平地加起来也就两百多万亩,却要缴纳超过两百万石的石高,此地农民的凄惨状况就可想而知了。
    大旱以后还要按照定例缴纳贡米,这就是要将农户往绝路上逼了。
    而远在佐贺以北、靠近朝鲜方向的唐津藩藩主板仓胜家却是岛原这块隔了好几个藩国的领主。
    这几年,在板仓胜家的威逼下,饥寒交迫的农户还要为板仓胜家建设岛原新城,结果城池尚未建好,大起义便发生了。
    不过幸好城墙以及板仓家的粮仓、器物房提前建好了,倒是方便了起义军的头头脑脑们有个地方歇息。
    岛原城,本丸,一座典型的日式建筑。
    “引我麻布被,着我连裆衣,
    尽袭吾所有,夜犹逞斯威,
    视我更贫者,若何其苦凄,
    父母忍肤冻,妻子相啼饥”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如此凄风苦雨的局面下,本丸的内厅却传来丝竹之音,更有同声吟唱和歌的声音。
    内厅里,尚有几人伴随着吟唱舞着倭刀。
    主坐上,一个留着月代头的十六七岁少年有些麻木地看着这些。
    内厅的两侧,则是几十名席地而坐的武士,看得出,这些武士都是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不过脸上却都流露出一副慨然果决之意。
    那少年便是岛原、天草两地教徒、农户“大起义”的领袖天草四郎,一个天主教徒,他年纪轻轻便能坐上如此“高位”,自然不是因为他精通教义,也不是因为他是名门之后,而是出自几十年前一个西夷传教士的一句话。
    “25年后当出现一位天童,是上帝再世,精通教义,谙魔法,他一定会拯救你们”,后来出现了一个人,他就是天草岛小西家武士益田好次的儿子四郎时贞,年方16岁。
    类似于转世灵通的身份才是天草四郎被众人拥戴的最主要原因。
    今日天草四郎等人能有闲心聚在一起吟唱和歌、寄情剑道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城里的粮食完全吃完了,就算城外的松平信纲不发动攻击,他们也支撑不住了。
    一抹浓浓地的慷慨辞世、诀别的氛围。
    而剑道、和歌,是时下日本人最钟情的两种嗜好,在整个江户时代更是深深融入到日本武士的血液里。
    当然了,卑贱的农户是没有这种爱好的,更为下贱的虾夷人也不配有这种爱好,这依然是武士阶层的的专利。
    “执笞里长来,逼叱声咆哮,
    曾是不相恤,胡然世人道。”
    一首来自日本“杜甫”、著名的和歌作者山下忆良的“贫穷问答歌”吟唱完毕了,音乐也停了下来,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悲愁,一股更深的悲愁涌上了众人的心头。
    面对这种局面,刚刚十六岁的天草四郎有些不知所措,最终他还是准备鼓起勇气来激励一下大家。
    “诸君……”
    “总大将……”
    他刚刚开口,门外闯进来一人,看那步履蹒跚的模样,眼见得近几日肯定没吃饱。
    “总大将大人,城外来了一人要见总大将大人”
    “哦?”,天草四郎有些漫不经心,“可是来劝降的,不用见了,拉出去祭旗!”
    虽然年少,不过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一揆势”(起义军的自称,意思是万众一心,誓要推翻某某)也杀了不少贵族人物,就算投降也没有好下场,何况他们还有天主教和神道教的双重信仰。
    “总大将,不是幕府的走狗,是济州岛过来的!”
    “济州岛?”
    这下在座的人都从悲愁中打起精神来。
    到如今,离济州岛很近的九州各藩国已经大致清楚济州岛是何情形了,不过在一般武士眼里,也不过是从遥远的北境过来的一股武力强横的“蛮夷”罢了。
    在前一段时间,一揆势也派人联络了如今唯一能够来到九州的荷兰人,还准备利用同样信仰此教的他们来解救自己,没想到他们不但不来解救自己,反而站在幕府一边,用战船上的火炮轰击一揆势一方。
    这几日,岛原城里的一揆势众,特别是信仰天主教的,都是在一种绝望、惶恐、愤懑中渡过的,幻灭之后,大批的教徒切腹自杀了。
    一部分人自然是对前途绝望,更多的则是对自己信仰的宗教绝望了。
    松平信纲的目的达到了!
    天草四郎身边还有一个约莫五十多岁、须发花白的老者,他起身拽了拽还在恍惚之中的他,“总大将,如今教宗可是在那瀚海国控制的某地,难道是教宗派人过来联络的?”
    所谓教宗,实际上就是毕方济,他如今是担负着监管对日本、朝鲜、清国传教的大任,所谓教监是也,而整个远东地区的教监还在澳门。
    “快请!”
    天草四郎终于缓过神来。
    “是你!”
    等来人跨进内厅,不少人都惊呼起来。
    来人不少人都认识,对马国的柳川静云!九州年青一代剑道的佼佼者。
    与这些人相比,一身标准日本武士打扮的柳川静云精气神就好多了,他嘴上也带着一副自信的微笑。
    “瀚海国大君愿意拯救你等”
    柳川静云此话一出,立即在大厅引起了一阵嗡嗡声。
    虽然不是来自一个信仰天主教的国家,不过教宗所在,肯定是没有恶意的,能活着,终究是比死了强。
    “记住!”
    柳川静云瞬间严肃起来。
    “能救你们的,不是上帝,而是瀚海国大君,你等若是以为是上帝派大君来拯救你等就大错特错,对于这一点可有疑义?”
    说完这句话,柳川静云自己也觉得有些些别扭,他也是切支丹教徒,不过自从加入到瀚海国以后,在宗教上的执著似乎淡化了许多,饶是如此,他终究觉得有些别扭。
    那老者说道:“柳川君,真的不是毕方济教宗恳请瀚海国大君来营救我等的?”
    柳川静云心里一凛,他总算是领会到为何尼堪反复叮嘱他不要提毕方济的意思了。
    何况,以尼堪的神威,就算毕方济出口恳请了,他若是不愿意的话也无可奈何,决定权还是在尼堪手里!
    “自然不是,我家大君说过,他是天朝上国战国时期孙武之后,一直仰慕上古高义,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等的遭遇他也深为同情,环视天下,能恩养百姓的也就是瀚海国一家,故此决定前来营救你等”
    “如何营救?救完之后又如何?”
    老者依旧抓着不放。
    柳川静云说道:“大君的人会首先与城外的幕府大将谈判,谈的拢自然皆大欢喜,谈不拢也少不得兵戎相见,营救成功之后,你等将迁往瀚海国境内,诸位!那可是一个宗教信仰自由,每户有五十亩上好的田地,税赋一开始是三成,三年后就变成两成的伟大国度!”
    “嗡……”
    “那我等武士?”
    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士问道。
    “呵呵,可以加入到瀚海军里来建功立业”
    “请问柳川君现在的身份”
    “大君的家臣,正四品、明威将军!”
    “嗡……”
    如今的岛原城的藩主,松仓胜家,也就是一位从五位下的城主而已!何况他还是大君的家臣,那可是相当于松平信纲等六人众老中的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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