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敌人有可能逃跑,在轰开马唯兴的防线后,陈启新不顾戴青的劝阻,
亲自带着自己亲领的那个骑兵旅冲了过去。
此时,安德镇里的敌人只完成了一半人员的换防,正是杂乱无章之时,在一千甲胄齐全飞龙骑的冲击下很快都避入两侧的房舍。
飞龙骑太过强悍,当他冲到安德镇的东头时,张可望还在镇子外面的空地上整顿部队!
这次,张可望并没有将自己的龙骧营全部带过来,而是只带了那一千骑兵,加上窦名望的五千步军。
眼下,马唯兴的部队已经出来一半,特别是张可望反复交代的重兵营一千全部出来了,加上五百弓箭手,全部乱哄哄地位于镇子东边平常用来晾晒稻谷、社戏、聚会的地方。
那个地方颇大,平常能容纳几千人,原本此地是明军的一个军堡,后来慢慢改成镇子,此地本来就是击鼓聚将的地方。
让张可望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马唯兴在安德镇精心布置的防线竟在不长的时间里就垮了,因为在这之前,戴青为了麻痹马唯兴,曾让猛虎骑举着盾牌、火枪试探性进攻了几次,假意铩羽而归,这一节自然也被马唯兴报到了张可望那里,让他一时有了误判。
这也怪不得他,按照他的理解,马唯兴是大西军宿将,又带领着强悍的豹韬营,大夏贼想要完全凭着骑兵拿下安德镇,没有几日的功夫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因为他从来领教过瀚海军的强悍。
但他号称一堵墙,当那耀眼的飞龙骑以偌大的阵势冲到广场上来之后,他很快就就有了对策。
“大势已去,眼下尽快回到成都才是上策,成都还有龙骧营、鹰扬营以及一万步军,加上留在成都都督以上将领的亲兵,加起来也有两万人,在大夏贼全体抵达之前,还是按照四弟所说的,尽快离城为妙,至于财宝,还是将它毁了吧”
张可望带着龙骧营的千骑跑了,留下乱哄哄的步军,当陈启新的骑兵旅突入时,这些人并没有形成抵抗的阵势。
不过随着张可望的跑掉,窦名望一下心灰意冷了,特别是昨日在城里进行对自己人的大屠杀之后更是如此,好不容易成家立业,再次有了一个虽然苟且终究安乐的地方,可惜旦夕而没,他窦名望不是张可望,心肠并没有那么狠,他将自己家属悄悄藏了起来。
若是还跟着张可望撤退成都,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何时才是一个头?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投降了。
但马唯兴又不同,他得知张可望冒着偌大的风险前来,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将他的豹韬营换回去的,虽然功亏一篑,终究恩情难得,故此,当陈启新的骑兵闯入后,他既没有跟着张可望逃跑,因为他知道肯定跑不掉,他带着一千五百重兵营踏入了稻田!
陈启新没有理会这么多,眼下,必须在张可望撤退之前截住他!
安德镇离成都只有五十里,故此,双方的骑兵都是重甲骑兵,不过若是拼命的话,依旧能一气赶到!
张可望一边跑一边暗自后悔。
“没想到这大夏贼的战力竟然如此强悍,若是放到大西军抑或明军身上,想要攻破安德镇的防线,没有三五日是不成的,没想到彼等一顿火炮轰击之后瞬间就攻破了!”
“彼等骑兵也着实可怕,难怪来护儿那蒙古蛮子也不是对手”
“唉,眼下,只能尽快回到成都,依托高墙再做打算,义父想的是对的,这瀚海军过于强悍,江北非久留之地,还是到江南好”
“不过,按照大夏贼这架势,终究是要过江的,届时,我等又能去往何处?嗯,大夏贼出动了这么多军力,四川粮草有限,又到了闷热多雨的夏季,他们势必不能久持,何况北面还有贺珍,南面还有曾英,都不是旦夕可下的”
“有了这个缓冲,我等过江之后击败王祥,占据江南之地……,可惜如今的贵州已经落到闯贼手里,云南又是吴三桂的天下,天下之大,难道竟没有大西军的容身之处?”
想着想着,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成都巍峨的城墙依稀可见!
不过陈启新的骑兵依旧在后面紧追不舍!
“娘的!”,张可望恨恨地骂了一句,猛地抽打了一下战马,向西门窜去。
“扑!”
城西的吊桥放了下来,张可望有一千骑,与陈启新之间的距离只有两三里远,当他这一千骑完全越过吊桥时,陈启新的骑兵旅也来到了护城河边!
此时吊桥多半是用粗大、结实的麻绳在油里浸泡过后制成的,每隔半年更换一次,比寻常绳索坚固得多,叩击时还会发出类似金属的声音。
当陈启新等来到吊桥面前时,城楼上的大西军已经开始利用绞盘将吊桥升起了,陈启新等自然不会让他们这样做。
陈启新一面让猛虎骑举着骑枪对城楼上的敌人射击,一面让两个力气大的飞龙骑用手中的虎枪击打吊绳,吊绳虽然结实,不过终究是植物纤维制成的,在宽刃虎枪的击打下很快就断了!
“扑!”
“轰!”
前面是吊桥再一次落下来的声音,后者则是城楼上大西军的小炮开始轰击的声音,陈启新一咬牙,将自己头盔上的面具拉了下来,右手高举着他祖传的长刀,左手用力抽打战马,带着骑兵从吊桥上冲了过去!
此时,陈启新他们面对的是一处长约百米,宽约二十米的马面墙,由于空间陡然收窄,张可望他们也不可能一下全部回到城里,这就给陈启新他们追上他们的机会。
但现实往往是极为残酷的。
当陈启新带着大约千骑冲到成都城正式的西门时,西门处用巨石制成的千斤闸“砰”地一声落下了!
“咻咻咻……”
与此同时,马面墙四周的城墙上敌人开始用弓箭对卡在马面墙里的瀚海军骑兵进行射击!
此时,陈启新的骑兵几乎将马面墙这一处大约两千平方米的地方挤得满满的,而马面墙靠西的千斤闸此时也落下了,将他的骑兵旅分成了两截!
这种情形是一向战无不胜的瀚海军从未见过的,不过出身淮安武举的陈启新倒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对他来说,这才是正常的战争啊。
城墙上的箭枝如雨落下,不过由于瀚海军都是披挂严实,落下的箭枝在一开始造成的损伤并不大,大多是射中战马后造成的马匹乱冲乱撞跌落马下导致的,况且,此时跟着进城的猛虎骑也开始用骑枪对着城墙射击了。
“嗯”,陈启新原本有些紧绷的双眉很快放松了,“马面墙里并没有火油的味道,眼下只要冲上城楼占据那里,重新打开城门,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但马面墙的设置颇为特殊。
马面墙,是中国古代城池的特殊设计,一来可以在出城攻击时作为聚兵之所,二来当敌人冲进来时可以与主城区隔断,故此在马面墙里面并没有可以攀援而上的缓坡,想要上到城墙只有通过藏兵洞回到主城区,然后从主城区的城墙过来,但当敌人冲到马面墙里后,藏兵洞肯定也封死了。
故此,若是被困在马面墙里,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守城一方有意将对手吸引到马面墙里来,多半会提前在马面墙里面的地上淋上火油,等敌人全部进来后再点燃火油,这一幕,千百年来在中国的大大小小无数次战事中屡见不鲜,多少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将领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徒呼奈何。
但这次张可望明显是没有准备这么做,只不过恰好运气不错将陈启新等关在这里罢了。
眼下,陈启新恰好在正中,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身边一人说道:“牧之,事急矣!眼下只有冲上城墙,拿下两座城楼才行,你是虎枪高手,等会看我眼色行事”
陈牧之,年仅二十五岁,是他的侄子,他陈家据说是南北朝时期陈庆之之后,陈牧之这一系依旧采用祖传的起名方法,与陈启新一样,都是从小习武的好手,在陈启新身边,像他这样的淮安少年还有二十人。
陈牧之点点头,实际上他内心仍在惶急不已,两边卡死,一千骑全部挤在这里动弹不得,城墙上又密布敌人,城墙高达三丈,以他的经历、见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破解。
不过他看到了陈启新的面部。
与瀚海军大部分一样,年仅四十的陈启新学着尼堪,只蓄起了短须,眼下正是清晨时分,太阳已经升起,但由于城墙的阻隔,阳光并没有照到这里,略微暗淡的天色中他那轮廓清晰的面部就像刀刻一般。
那是一种陈牧之很受很少见到的大坚毅、大果毅!
陈牧之的心一下揪起来了。
这种神情,他只是在以前在陈启新被崇祯帝关入大牢之后,他跟着自己的父亲去探望时才出现过的神情,不过那种神情又不一样,在大牢里,虽然也是沉静,不过却是一幅万念俱灰般的沉静,与眼下这种又不一样。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但此时的陈启新已经将他身边的黑云弓拿到手里,顺带着十根箭枝也握到了手里,他整个人也站在了马镫上!
“咻咻咻……”
连续五根射出后,陈启新面对着那一面城墙上的敌人突然不见了。
“呔!”
陈启新突然大喊了一声,声音在清晨的成都西门嘈杂的马面墙里依旧高亢激越,一刹那,似乎敌我双方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陈启新跳上了战马,一手长刀、一手虎枪从瀚海军骑兵身上踩了过去!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墙边,此时,一个似乎醒过神来的淮安亲兵握住了陈启新虎枪枪刃与枪杆之间的部分,陈启新接势一跃,整个身体就出现在城墙上!
前面说过,陈启新用的是明军里少有的单手长刀,那是一种从他祖上抗倭传下来的一柄重达八斤的长刀,介于苗刀与倭刀之间的长刀,但份量却比两者都重一些。
陈启新手里的盾牌也并不是瀚海军猛虎骑常见的、挂在左臂的小盾,而是一面正常的刀盾兵使用的圆盾,与普通盾牌不同的是,陈启新这面盾牌是用青铜铸成,盾牌边缘锋利,中间也镶嵌着一根三棱尖刺,这样的盾牌既能防御,还能打击敌人。
这面盾牌,是他加入瀚海军后让瀛洲的工匠专门为他打造的,一直没有用上,今日倒是用上了!
随着陈启新用这个法子跳上城墙,他的淮安亲兵也跟着跳了上来,当然了,不是所有人都有陈启新那样的身手,当第二个人跳上来时,陈启新已经独自一人战斗了许久,何况最终只有一半跳了上来,剩下的都在半途被敌人射杀了。
“呔……”
城墙上陈启新和他的亲兵在大喊声中与敌人厮杀,墙下的瀚海军在皇帝妹夫、一等侯舍命搏杀的感染下,也纷纷效仿起来,虽然动作没有陈启新和他的亲兵那样熟练,不过也借助战马、虎枪来到了城墙上!
等晨曦撒遍马面墙时,瀚海军已经占据了大部分城墙!
第691章 川藏决战(8)成都,成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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