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帝的头愈发的疼,打从决定用一场宫宴引那郭问天起兵造反开始,他的头就时不时会疼上一阵。但之前最多也就疼上半柱香工夫,挺一挺就过去了。可是这次却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疼,从未间断,他忍了又忍,都快有点儿忍不住了。
陈皇后很着急,不停地询问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已经平息,就让这些人都出宫去,皇上也能休息。
可宫人来回报说外面还在清理,城里城外的尸体都太多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清理得完的。现在街上所有百姓都禁止外出,所有官宅府邸都紧闭大门,估计上都城恢复原貌,怎么也得到今日晌午。
天和帝用一只按着头,跟陈皇后摆手,朕没事,挺得住,何况有阿染在,朕不管生了多重的病,心里都有底。他的声音压得愈发低了,殿里的这些人,一个都不许给朕放出去,朕要给阿染留着,阿染一定有话对他们说。他们的命、他们的家都是阿染救下来的,今日他们要是不表个态,他们就不配活着。
老皇帝声音虽小,虽只是对陈皇后说,但态度十分坚决。陈皇后一点儿都不怀疑,哪怕白鹤染说要把这些人都给杀了,老皇帝都不会拒绝。
老五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了,即便那儿子不是亲生的,却也是从小养到大,一声声父皇听过来的。突然一下人就没了,心里肯定难受。
她心里也难受,因为她也死过儿子,那种心情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鸣銮殿上人心慌慌,一来担心外面的叛乱,二来担心五皇子的死会不会给朝局带来变动。
听说二皇子死了,听说天赐公主把她爹和祖母都给杀了,还一把火把文国公府都给烧了。
如此烈性的一个女子,他们之前却狠狠地得罪了她,却逼得她不得不披挂上阵,用赫战功去抵换白家人的性命。可是白家人保住了,五皇子却死了,白鹤染会轻易放过他们吗?
又有人来报,太后死了,是被天赐公主的人先掐了脖子,然后又一刀一刀砍死的。来传话的宫人一边说一边打哆嗦,显然是被德福宫的惨状给吓着了,他告诉帝后:奴才们数了,老太皇身上被捅了一千多刀,刀刀都穿透身体,连骨头都剁了个稀碎。
人们集体打了个冷颤,甚至有许多夫人小姐都开始干呕。冷若南看着眼前的女人要吐男人皱眉的场面,心里的火气腾腾地就窜了上来。一直都没吱声的人突然大声喊道:虚伪!你们这群虚伪的败类!剁一个罪魁祸首你们就要吐了,你们就皱眉毛了?可是你们忘了吗?当你们得知五殿下不是皇上亲生的时,当你们知道他其实是文国公的孩子时,你们是怎么对待白家人的?你们一个个不是也恨不得白家被抄灭九族千刀万剐!现在知道恶心了,其实你们才是最恶心的人!一方面叫嚣要把白家人都杀了,一方面却又理所当然地受着天赐公主的恩惠。你们既然学不会宽容,那至少应该要脸吧?凭什么靠着阿染的本事都活了下来?凭什么你们还活着,五殿下却死了?啊?凭什么啊?
冷若南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几乎整个人都要跳起来去骂那些官员和家眷,她父亲冷星成拦了几次都没拦下来,只得冲着天和帝跪了下来,替女儿请罪。
但是冷若南却拉了他一把,一边拉一边说:爹,咱们没错,错的是这些人。他们伪善,他们虚伪,他们一边宣扬大义一边又胆小如鼠。不信你问问他们,现在,就现在把宫门打开,问问他们谁敢第一个走出皇宫?谁不怕死?一个个都怕死怕得要命,都知道顾着家人和孩子,可是为什么当初指责白家时一点儿情面都不讲呢?甚至连阿染为东秦做过的那么多好事你们都要全部抹杀。我就问问你们,哪来的脸承阿染这份恩情?哪来的脸要五殿下豁出性命去打赢这场仗?你们听说了没有,他一个人,他一个人把阵法施展到极至,杀了一万个敌人。这么好的五殿下,你们却活生生把他给逼死了,你们这些王八蛋,都该下地狱,去给他陪葬!
这是冷若南第一次如此凶悍地诅咒一群人,这一刻她是真希望自己能够拥有特殊的力量,能够让她的诅咒全部成真,让这些虚伪又懦弱的人全部都下地狱。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疯狂,她只知道这一晚上自己一直在忍着,甚至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只是一个看客,她不是白家的孩子,不似白鹤染那样跟五皇子兄妹情深,也不似白燕语那般用情专注。她只是个看客,只是在一次醉酒之后被那位皇子送回家过。这一切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的,要说唯一有关系的,就是她是阿染的朋友,她得站在阿染这一边。
可是有好多人在谈论五皇子,好多人在说他的死,说的人多了,她听到的就多了,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会浮现出那位殿下狐狸一般的笑容,甚至总能想到她二人曾在一起拌过嘴,他也曾在马车里对她说:其实本王喜欢的是你。
她知道,人家那是故意逗着她玩的,说的是气话,在那位殿下的心里,她冷若南并不占一丝一毫的地方。可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就是那么偶尔一次的交集,就是那么冷不丁的一句话,竟就能狠狠扎进她的心里,再也拔不出来。
所以她恨,她恨死了这些被保护着活下来的人们,如果杀死他们就能换回五皇子的命,她会毫不犹豫一刀一刀捅过去,一直到换回那个人的命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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