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并不理他,只是仍旧拆下去。
直拆到最后一份,龙目定睛片刻,忽然一笑。
而后才粗粗一看文章,其实看不看,也不要紧了,考到了这一步,又能在最后的三百俊杰里再脱颖而出,这文章怎么可能写得差?
底下的读卷官们面面相觑,都看出来了,圣上这哪里是在看文章?根本是在找人!
圣心早有属意。
内阁谢学士忍不住道:“圣上,这一篇文章,臣等原评的是二甲第七——”
在这十篇里是垫底,但放到三百人名单里去,又算看得过去了。
不是他不想再往下压,问题这么多读卷官就算大的利益方向上相同,也很难真的一条心,有另一些读卷官就认为,此子一路案首、解元、会元,从没失过手,到最终殿试,一下掉到了二三甲去,何以服众?
最次,也要在二甲前列,才不至引起纷纷物议。
本是极稳妥的主张了,哪知道,竟还会出了岔子。
圣上一边举笔,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嗯,卿等就此文多有争论吧?”
谢学士愣了一下,应道:“回圣上,确有此事,臣等经过几番商讨之后,以为此文锐气过盛,但华彩也不可掩,所以综合下来,禀从公心,定出了这个名次。”
圣上笑了笑,道:“是吗?”
不是不想压,是压不住吧。
朱笔毫无犹豫,落下。
**
不管林信想不想得开,新的一天,如期而来。
一大早,他穿好了进士巾袍,踏出门来,犹如玉树,叫许融也看呆了一瞬。
就是脸色板着,看上去还在为自己莫测的名次不高兴。
许融:“……”
都想劝他上进心不要这么强。
但这话说出来等于打击,她还是忍了,终于等到他走了,许融也不再在府里呆着,她也要出门了。
金殿传胪时就会出名次,出完名次,紧随着就是御街夸官。
许融出门就是为了这个,传胪她看不到,但夸官是全城的盛事,满京百姓都会拥去观看,许融也早叫人定好了适合观看的茶楼位置,她日常虽喜静,这样的热闹还是想去凑一凑的。
想到到时候林信可能是三百新科进士里最俊美脸也最臭的那一个,她又有点想笑。
真搞不懂他怎么回事。
从前也不见他这么沉不住气。
茶楼就在宫城外不远,许融和林定韦氏一起出门。
他们到的算早,但更有早行人,整间茶楼已经满了大半,都是来等着看新科进士的。
这一等时辰不小,宫里面那套流程也要费功夫,这世道凡跟礼仪扯上了关系的,就轻省不了。
好在茶楼里吃喝现成,闷了还有说书先生,时间流淌得也不算无聊。
“来了吗?”
“是不是来了——?”
日头升高时,外面长街动静渐渐喧闹。
“来了,快看——!”
“真的吗?快让开,我来看看!”
啪!林定也激动起来,一掌推开窗户,大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他们这处视野好,但得进士队伍们再走近些才好看视,眼下只看到长街那头熙熙攘攘的一大群人,缓缓行来,暂时却还看不清脸面。
但各色流言已经乱七八糟地先一步灌了满耳。
“状元在哪里?我要看状元!”
“中间那个穿红袍的就是,好年轻的状元!”
“你没认错吗?我看那个是探花才对!探花才长那么俊!”
“怎么会错,探花不穿红袍,只有状元才能穿呢!”
“哇,我看见了,真的好俊啊——!”
林定越听越酸:“年轻什么?俊什么?这些人真没见识,不过一个状元,有什么稀罕的。”
他还没看清,但不妨碍他替儿子出头先把这个不知哪来的状元批一顿。
反正依照英国公的线报,林信肯定是要被往后压的,还不知道捞着个什么名次。
旁边窗子里也有人探出头来,听了不依反驳:“这位老爷,状元还不稀罕?你这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
林定嘴硬:“就不稀罕,说不定只是运气好罢了,我看旁边没得着状元的人里面,许多才华不比状元差——”
他二人隔窗拌着嘴,底下游街的进士队伍们也近了。
三百人里,只有三鼎甲能骑马,三鼎甲里,又只有状元在最先,另换一身红罗袍,帽上的花也有区别,一般进士簪的是翠叶绒花,状元簪点翠银花。
许融看清花叶区别的时候,也终于看清了状元的脸——不看清不行,那状元的脸正高高地朝她扬了过来,几乎在她定睛的同时,他也发现了她。
旁边还有些杂声在问:“这个最俊的是状元,那探花呢?探花在哪里?”
探花在哪里,许融不知道,她只是震惊到失声。
“这位老爷,你家里莫不是酿醋的吧?”
“你才犯醋呢!老子说的是实话,你——”
林定还在投入地跟人吵架,头也没往下看,终于挤在旁边的韦氏忍不住拉了拉他:“别说了。”
林定还是肯听她的话,悻悻伸手点了点隔壁:“今天放过你,但是我告诉你,状元就是没什么稀罕的!”
“但是,”韦氏往下望着,也回不过神,只能老实而平铺直叙地道,“状元是小宝啊。”
林定:“……?”
林定眼睛圆瞪!
高头骏马上的红衣状元郎终于行到了这扇窗户底下,只见他伸手拔下头上簪的一枝银花,在众人下意识的惊呼中,用力往上一掷。
……
游街是不能停止的,进士队伍过去了,许融捧着手里的银花,终于找着了些真实感。
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接住的,但确实是接住了。
“我我看看。”林定迫不及待地道,许融给了他,他捧到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小心翼翼地又还给了许融。
“你收着吧,我手粗,别弄坏了。”
许融也小心拿帕子包好。
“这、这位老爷,”隔壁那人用力地把身子够过来,“状元跟你们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把花掷给你们?”
林定嘴巴就要咧开来,却又在那人殷羡的目光中,生出了一股矜持,咳嗽了一声道:“是我儿子。”
“……”那人瞪大了眼睛,敬畏地道:“老爷才说状元不算什么,又说进士里比状元学问好的多的是,老爷真是大公无私、教子严厉,怪不得能教出状元来啊!”
林定:“……”
林定恼羞成怒,“没有的事!状元就是第一,就是最好的!”
第111章 我想让你看一看,你没……
三百名新科进士组成的闪亮方阵过去后, 众人又议论了好一阵子,沸腾的茶楼才终于平静下来,茶客们陆续结账离开。
许融也叫来小厮会了账, 然后跟在林定与韦氏身后出门往楼下走。
至楼梯口时,从另一边也正行来一群人。
居然是在奴仆簇拥下的萧侯爷与萧伦父子。
许融为之一愣,觉得这可真是狭路相逢。
她下意识看了林定背影一眼——说实话, 这个公公论人品甩萧侯爷八条街,但论脾气实在不稳定得很, 萧侯爷出现在这里, 除了同看进士游街外没有第二个可能, 他要是脾气上来,不用说别的, 只张口多谢萧侯爷两句, 只怕今天就难以善了。
“永靖侯。”
僵持间,对面的萧伦先躬身打了招呼。
林定干干地应了一声:“嗯。”
他倒也有几分风度,不和小辈计较,扬了扬下巴:“你们先下吧。”
萧伦低声道:“父亲, 我们走吧。”
萧侯爷脸色冰冷, 但终究不发一语, 拂袖快步下楼。
等他走了, 林定才不客气了, 马上道:“他有毛病吧, 小宝跟他又没关系了, 还跑来看什么看。”
许融也觉得奇怪, 萧侯爷想知道林信最终的金榜名次倒在情理之中,可问题是,他实在没必要亲自前来, 让个家仆、至多叫萧伦来看一眼也就是了。
疑问归疑问,既不可能追上去问,许融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出门登车,回府时正赶得上用一顿午膳。
快傍晚时,结束了一天仪式的林信终于回来了,此时林定都已在家收了好几波礼物,连许融也收到了吉安侯府和罗家的贺礼。
许夫人且给她带了话:因许华章二十二日就要定亲了,家里实在忙乱,脱不开身亲自过来,叫她与林信闲了,可以回去坐坐。
许融答应了,将来人打发走,正收拾着贺礼,外面传来白芙高兴的通报声:“世子回来了,恭喜世子。”
“恭喜世子!”
“恭喜状元郎!”
丫头们七嘴八舌喜气洋洋的清脆声音随之响了起来,许融听见林信顿了一顿,问她们:“领赏了没有?”
“领了,侯爷发了,奶奶也发了!”
慵来妆 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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