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将工具的技艺悉数传授给村民们。
村民们恍然大悟后,知道只要正确建造水车、学会铺渡管分流,人人都可以取水得利,很快又不计前嫌,相互道歉,共同开池建渡管。
此事很快便一传十,十传百,从京郊传进京城,一时间陆安成了争相夸赞的对象,而司农司也最终保住了自己的颜面。
那几日,温含卉满面红光,每天都是乐呵着醒来,一边做生意,一边和别人夸赞自己家的崽崽,生怕有人不知道陆安做了什么好事。
这日临近傍晚,温含卉给前一个客人点好他订的市布鞋,双方钱货两清后,她状似不经意地提及,“对了,您知道最近京郊推行水车的大事吗?”
对方听到她这问话,神色中闪过一丝慌张,迅速地将市布鞋放车里,翻身上马,驶着马车就跑,“知道、知道、知道。您已经讲了不下五回了,温姑娘,算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耳朵都要起茧了。陆安厉害,你家陆安最厉害!”
温含卉下意识追了两步,意识到自己追不上马车后,她讪讪停下脚步,挠挠头,扭身往铺头走,“跑得那么快,这么有意义的事情,再听第六回 会怎么样嘛?”
“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倒是可以说给我听听?”一道如沉木般的声音自温含卉身后响起。
温含卉回头,瞧见顾逸一袭烟袍停步在手作坊门外,夕阳将他影子拖长,余晖映出他温润的眉眼。
顾逸单手执于身后,朝她颔首。
胡玲早就敲打过,顾逸是产业遍布全国的大商贾,是合欢手作坊的重要客户,温含卉立马咧笑回应道,“顾大人,您来找胡玲姐谈生意啊?”
顾逸应了一声,踱步走进铺子里。
第45章 第三张单(上) 是你的丈夫在等你回家……
温含卉瞥了眼顾逸神色, 觉得他眉宇里有愠气,可是瞧着她时,面容确实平和温润, 她一时间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将顾逸引入中庭坐下后,温含卉端了茶水和点心用以接待。旋即又差侍女请胡玲过来一趟。
胡玲来时,脸上溢着笑,与顾逸寒暄了几句, 问他来意。
顾逸端起盛着茶水的瓷杯, 徐徐饮了一口, “我来自然是有事。”
温含卉眼皮跳了一下, 就瞧见那瓷杯被顾逸放回木台上,耳旁传来瓷杯碰底的一声清响。
顾逸看向胡玲, “去年年末我在风华纺织坊定了一千匹素布的商单,我走的时候,你们可是口口声声保证我会按时按量出货, 结果交货不仅迟了三日, 便是连布匹的做工质地都较之以往下降不少。你们若继续这样自毁商誉,我以后都不会在你们家订任何的商单, 不仅如此,我还会想你们索赔因为你们延迟交货和掺杂次品给我在生意上带来的损失。”
临近盛夏, 铺子里的气氛却因为顾逸一番话凝至冰点。
胡玲赶忙陪着笑认错,说许是因为春假之后商单忙碌,负责出货的管家忙昏了头, 因此遗漏了一些瑕疵布匹。
顾逸只回了一句,“这不是我应该体谅的事情。”
胡玲给出了很有诚意的解决办法,她指派温含卉随顾逸去查探一二,所有的次品都拿回来换新, 并且承诺差一赔三,用以赔偿顾逸的损失。
温含卉接到任务后,立马提着册子同顾逸一道出了合欢手作坊。
沿途,她谨慎地跟在顾逸身后,时时瞥一眼他,借着夕阳西沉的光晕辨别他的神色,他仍是一副温润的面庞,眼眸深谙,令人难以捉摸,脸上也没有多余的神态。
长安街上,有小厮从客栈里出来,挂上客满的纸灯。
顾逸忽然驻足停下脚步。
温含卉心里一惊,也讷讷地停在他身后。
顾逸回头问她,“因为怕我才走在我身后?”
温含卉啊了一声,几步上前走到他身旁,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轻轻点点下颌,“有点。你这人看着客气,但是我方才在铺子里见识过你谈生意的厉害了,如今只觉得你是只笑面虎,就算挂着笑面,到底也是一只老虎啊。”
温含卉还活灵活现地扮老虎生气,张嘴朝顾逸哈了一声。
顾逸似乎被她逗笑了,屈拳挡了挡扬起地嘴角,“在商言商。除此之外,我倒是觉得我挺与人为善的。”
他领温含卉去了自己租在京城中心的宅院。
前院气派,院墙上挂着壁灯,将内里映得敞亮,脚底下垫了木板,木板上头摞着满满当当的布匹,以防布匹被尘土污染。除却布匹之外,几乎只余一人肩宽的窄道供人走动。
顾逸指了指角落里堆砌的布匹,朝温含卉道,“这些便是有瑕疵的布匹。”
温含卉应了一声,俯身蹲落,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她本就是在纺织坊做女工出身,料子实际上手一摸一瞧便知道顾逸生气的原因了,这些布匹走线潦草,甚至于松紧不一,前半段紧实过头,后半段许是没有纺线了,织得松松垮垮。
她拆开一卷布匹,摊开来检查,这些布匹的边角甚至没有对齐,临近收线处更是有毛糙的线头。
温含卉摊开册子,细细记下这些布匹的纰漏和数量。
而后,温含卉征求顾逸的意见,说她想要把这一批货全部再自查一遍。
顾逸挑眉,自然同意,将前院挪让给她。
前院上空星子稀疏,夜幕已经彻底上来,温含卉蹲在成山丘状堆放的布匹间,偶尔蹙起眉头,低头记下布匹的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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