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感冒，如果医生诊断为某个患者是感冒，那么患者下意识的就会认为自己的这个病其实不严重，是小病，既然是小病，那么就不应该花那么多钱，就不应该一直看不好，这就是患者的认知。
    可事实上感冒并非那么简单的，感冒有轻微的也有严重的，有普通感冒也有病毒性感冒，是不能一概而论的，而且哪怕是一个小感冒，如果耽误了，也有可能引发一些并发症。
    同时这个小感冒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也有不同的效应，如果是健康的年轻人，那么感冒就好治疗一些，如果是有着很多老年病的老年人，一个感冒就可能引发各种并发症，病情可能会越发的复杂。
    这个时候有些患者家属可能就不会想太多，见了医生只会去抱怨，什么我妈或者我爸只是一个小感冒，结果怎么样怎么样。
    医生解释，患者还有什么病症，有的患者家属可能就不会听，什么我妈这个毛病多少年了，以前怎么就没事，偏偏现在就有事了云云……
    不仅仅普通的患者和患者家属会这么想，哪怕是权老和权延东这样的人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权老自认为自己这个病其实不重，他从自我感觉来了解，都是小毛病，又没有什么大毛病，病自然不重了。
    原本权老都没打算来医院，还是被儿子强拉着来的。
    权老觉得吧，自己这个病来医院将养两天，怎么着也该好了吧，结果呢，一住住了十天，药天天吃，小毛病却不见好，这就让权老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了。
    其实别说这个病不病的，权老这样的人哪怕没病，你让他闲上十天，什么也不干，他也受不了，梅老就是最好的例子。
    医生不好当，燕京医院的医生更不好当。
    方寒了解清楚权老的病情，再结合杜云涛的表情，基本上把事情的经过也就琢磨的差不多了。
    既然有了杜云涛的前车之鉴，方寒自然不会贸然的对权老说什么。
    上午在梅老的事情上方寒没有听马老的，当时马老手耍了脾气，气呼呼的好半天不搭理方寒，这要是想杜云涛一样有什么说什么，方寒可不敢保证权老不会不高兴。
    自己和这些老权威老专家什么交情方寒还是清楚的，他可不认为在权老面前他就比人家杜主任占多少优势。
    把权老的病历放在边上，方寒并没有急着说病情，而是笑着道：“权老，在看病方面我自然是不如杜主任的，就不在杜主任面前班门弄斧了，权老您是经济方面的权威，我有个问题想向您老请教一下。”
    “你这个小家伙，又打算抖什么机灵？”
    权老呵呵笑道，方寒给他诊了半天脉，又要了病历看了这么半天，结果不说病情，却请教什么问题，权老又没傻，他可不认为方寒是真的打算请教问题的。
    “我能在您面前抖什么机灵。”方寒笑着道：“我是真的有问题像问问您，经济方面的一些问题。”
    “呵呵，好，你问吧。”权老呵呵一笑，他倒想看看方寒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方寒一个小年轻，只是个医生，一不当官，二不从政，三不经商，了解哪门子经济方面的东西？
    杜云涛站在边上，也是满脑子的好奇，这个方寒又打算玩什么花样？
    杜云涛清楚，方寒这个请教问题肯定是假，治病才是真，上午在会诊室，在梅老的病情上方寒提出的建议就相当好，窥一斑而知全豹，虽然仅仅是一个建议，可杜云涛也看的出，这个方寒绝对是有一些水平的。
    当时在梅老的病情上方寒就是采用的迂回手段，那么在权老的这个病情上，方寒又打算玩什么花样呢？
    方寒微微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如果说一个县城，经济水平一般，算不上多好，也算不上太差，只不过呢却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样那样的小问题，虽然这些问题暂时并影响这个县城的发展，可这些小问题不解决，一旦失衡，到时候就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有可能会造成这个县城的经济崩溃，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您老来解决这个县城的问题，您会怎么解决？”
    权老呵呵一笑，道：“从你问的这个问题我就能看出，你小子对经济一窍不通，问的这个问题和没问没什么区别，什么样的小问题，那些小问题，一个具体的都没说，你这个问题压根就不算是什么问题。”
    方寒尴尬的笑了笑：“不怕您老笑话，我对经济方面还真是一窍不通，也是正好想起来我去过的一个县城，这才顺便请教一下。”
    “撒谎都不会。”
    权老哼了一声：“哪个县城，要真有这么一个县城，你好歹能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吧，含糊其辞，明显是编的吧？”
    方寒笑了笑，还真是术业有专攻，瞒不过权老啊，他确实对这方面的问题一窍不通，刚才的问题也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编的，因为不清楚，所以他就没办法说具体。
    权老看了一眼方寒，很是有些自得的道：“你这个问题要是问别人，大多数人都不可能给你回答，你这压根就不算问题，说的事情一个都没有表达清楚，不过我还是听的明白的。”
    方寒又是一笑，心说你听的明白就好，听的明白他这个心思就没有白用。
    权老继续道：“经济水平一般，也就是说可以维持县城的发展，但是却有着各种各样的小问题，这些小问题如果任其发展，就会造成县城经济的崩溃，那么在处理这些小问题的时候就一定要谨慎，虽然是小问题，却有可能牵一线而动全身，如果处理不好，不但问题没办法解决，还有可能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是不是这个理？”
    方寒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权老呵呵笑道：“所以要解决这些小问题，一定不要心急，快刀斩乱麻是要不得的，因为这些小问题太多，却暂时没有影响县城的经济，那就说明他们有一个平衡点，而且这些问题必然不是一个部门一个行业的问题吧？”
    方寒接着点头。
    权老继续道：“那么就要有耐心，慢慢来，先把所有的问题了解清楚，弄出一个完整的解决方案出来，就像是解线头，一个结一个结解开……”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权老那是相当有自信，而且也分析的头头是道，说的相当清楚，方寒的问题问的含糊其辞，权老却回答的非常详细，甚至还给方寒列举了不少例子。
    方寒很是认真的听着，杜云涛站在边上也听的相当认真。
    权老足足说了大半个小时，这才道：“行了，就说这么多吧，来，我喝口水。”
    方寒急忙把水杯递给权老，权老喝了口水，这才笑着看向方寒：“你小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
    方寒摇着头，笑道：“刚才的问题权老您回答的非常详细，我听的很明白，其实您老的这个病症和刚才我说的问题是差不多的道理。”
    权老突然间一愣，端着水杯的手就这么定格在了当场，满脸愕然的看着方寒。
    杜云涛也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他刚才听权老分析，都听得很入迷，怎么也没想到方寒会在这儿来一个转折。
    权老的儿子权延东也是一愣，同样满脸愕然。
    方寒笑着道：“您老的情况呢杜主任其实已经诊断的很清楚了，大的问题没有，不过却有着很多小毛病，各种症状纠缠在一起，治疗起来相当麻烦，而且在治疗的时候还有可能病情反复，所以自然不能一蹴而就……”
    权老足足愣了好半天，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小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方寒笑着道：“权老您说笑了，您是经济学权威，杜主任也是医坛圣手，虽然术业有专攻，但是治病救人和治理县城，治理国家道理其实是一样的。”
    “呵呵，人都说上医医国，中医医人，我算是见识到了，你小子说的不错。”
    权老又是一声叹气，然后看向杜云涛：“小杜啊，对不起了，老头子我给你道个歉。”
    第0694章 冰山一角
    “权老您客气了。”
    杜云涛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声音也有些颤抖。
    权老竟然给他道歉了，这简直让人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杜云涛在燕京医院二十多年，给不少领导和老干部都瞧过病，被一些老干部或者老干部的家属刁难和训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遇到老干部道歉还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医生的地位在普通人眼中或许还算可以，特别是普通家庭，大多数人都觉得医生这个职业还算是一个不错的职业。
    靠着本事吃饭，有着一技之长，也算是铁饭碗了，真要学成本事了，哪怕不去医院，自己开一家诊所，不说大富大贵，总归是饿不着的。
    可在一些上层社会的人眼中，医生这个职业其实算不得什么，要权没权，要势没势，说赚钱啊，其实也就那样，说穿了就是没权没势也没钱。
    哪怕是一些医院的科主任院长之流，在一些大人物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在一些大佬面前更是陪着十二分的小心。
    就拿燕京医院的这些医生来说，杜云涛，燕京医院的主任医师，放眼整个杏林界都算是有数的专家，在医疗圈，在杏林界，杜云涛那都是让很多医生羡慕和崇拜的。
    可即便是杜云涛这样的医生，在面对权老和梅老这些大佬的时候，那也是没有半点脾气的。
    权老其实现在也是无权无职，眼下也只是燕京大学的荣誉副院长，可人家权老是经济学专家，是经济学权威，虽然无官无职，可门生遍地，哪怕是一些大佬也要向权老请教问题，在一些经济方面的决策方向前，权老甚至都有着一定的话语权，这样的大佬自然是杜云涛得罪不起的。
    当医生真正能够做到不惧权势，不畏富贵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杜云涛是真的有些惊讶，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寒，心中对方寒真的是既吃惊又感激。
    权老这样的人，竟然因为方寒的几句话向他道歉了。
    别看只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可这一句道歉对杜云涛来说，那真的是不容易。
    刚才权延东对他冷眼相向，权老也不怎么待见他，杜云涛心中的委屈那是可想而知，自己辛辛苦苦治病，绞尽脑汁想办法，结果却被人误解，被人训斥，这心中当真是五味具杂。
    现在权老的这一句道歉，顿时就让杜云涛心中的委屈和不平烟消云散。
    作为医生，谁还不受那么几次委屈，谁还不遭受那么几次不平？
    “杜主任，我刚才也有些情绪上头，我给给您道个歉。”权延东也站起身来对着杜云涛道。
    权延东作为国企的老总，在经济方面那也是很有一套的，方寒刚才请教问题是假，通过经济方面的问题换过来阐述权老的病情才是真。
    权老都道歉了，权延东也没必要在绷着了，毕竟杜云涛不是什么小医生。
    “权总客气了，只要权老的身体能够好转，我这心里也就安心了。”杜云涛急忙道。
    权老看了一眼杜云涛，又看了一眼方寒，这才道：“道歉那是应该的，只不过小杜啊，有些事你还是要说明白的才好，我老头子在医院一住就是这么多天，一点盼头都没有，有点怨气总是正常的吧？”
    权老虽然道了歉了，毕竟还是要面子的。
    “权老说的是，都怪我。”杜云涛笑着道：“不过权老您也要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小方这样的口才，我这人嘴笨。”
    “哈哈哈……”
    权老爽朗的一笑，道：“这话说的不错，不仅仅不是所有人都有这小子的口才，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小子的胆魄。”
    不由的权老就想到了他第一次和方寒见面的情景，当时他其实是去休息室休息的，找个没有闲杂人的地方喘两口气。
    当时休息室那么多医生，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也就这小子胆大，竟然要给他按摩。
    权老今年已经七十来岁了，这么多年他开的会不少，见过的医生也不少，还真没遇到过方寒那样的，说穿了简直就是愣头青。
    说来也是缘分，权老当时也是看着小子年轻，顺眼，觉得方寒应该是没什么心机，这才同意方寒给自己摁两下，要是换个医生，权老估么着还真不会同意。
    还别说，这小子的手段确实了不起，一上手就按的权老相当的舒服，这也才有了后面的种种。
    “杜主任您不厚道啊。”
    方寒苦着脸道：“我这是帮您解围呢，您却说我油嘴滑舌。”
    “权老说你胆大，我算是见识到了，果然胆大。”杜云涛呵呵笑道。
    开了几句玩笑，权老这才言归正传：“小杜啊，虽然小方刚才拐弯抹角的给我说了情况，可我这个病还是要有个说法啊。”
    “是。”
    杜云涛急忙道：“您这个病呢正如小方刚才所说的，小毛病不少，各种症状纠缠，所以治疗来不是很容易，这么多天，您的病其实已经好了一大半了，以前没有出现的一些症状出现其实是好事，有了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杜云涛很是详细的给权老把情况解释了一遍。
    之前也并不是杜云涛不解释，是权老和权延东压根就不给杜云涛机会，当然，杜云涛也不能去埋怨。
    今天真是多亏了方寒，要不是方寒，他杜云涛这会儿还在犯难呢。
    杜云涛解释过后，方寒也笑着插嘴：“其实您老现在的这个情况完全可以出院了，回家将养也是一样的，一剂药吃完，可以让杜主任去家里给您复诊，医院的环境再好，毕竟没有家里自在。”
    这话权老爱听，笑着道：“行，那就这样，今天出院，也不麻烦小杜了，要复诊的时候你小子来给我复诊，我算是看出来了，我这个小毛病还难不住你小子。”
    方寒张了张嘴，这怎么成了自己复诊了？
    杜云涛急忙道：“权老说的不错，小方的水平确实很不错，由小方给您复诊，我看是一点问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