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的声音徒然变冷:“出来!”
我被吓得一咯噔,身子往后一闪,手肘碰到了柜子,发出闷闷的响声。
“妍华,你怎么这样啊。”
李昭苦笑了声,他的手,仿佛在摩挲柜子,良久,他叹了口气,道:“那你早些休息,别多心,这事朕自会处置,等过些日子,朕再来看你。”
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听见他开了门,随后轻轻地关了门。
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我松了口气,双臂环抱住膝,等了会儿,约莫着他已经出了小院,走远了,才觉得自己能出柜子了。
可是,我又不想出去。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又黑又安静,能让我慢慢地平复,回想所发生的的一切。
站在我的角度,我并不觉得手刃仇人是件错事;
可站在李昭的角度,我的确有些恃宠生骄,甚至狠毒,我违背了最初当一个合格体贴的情妇初衷,先是刻意羞辱素卿,紧接着妄想和他一起穿嫁衣,他给了我面子,没计较,而如今,我刻意算计毒杀了他的妻弟,还把谢子风给裹了进来。
他说得没错,我这般做,日后让他如何决断?
他今晚噗嗤一笑,说跟我开个玩笑。
可真的是玩笑么?不见得。
我明明白白地看见他把大福子打了个半死,若没猜错,他的确生了想把大福子交出去的心思,毕竟大福子从前在羽林卫里混,没准真和张达亨有过过节,失手杀人也说不准。
而对我。
我觉得,他也是生了杀心了。
如果我是李昭,我也不会容许自己身边有个不安分的麻烦。
胡马公公身上应该装着两种药,一种有毒,另一种是坐胎药,如此说来,那方才我的生死真的在他一念之间。
想到此,我浑身发抖。
陈砚松当初说的果然没错,我要拼的就是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情分,因为这点情分,今晚,我保住了性命。
……
我手附上小腹,含泪笑骂了句:“臭小子,你的命可真大!”
这回李昭替我把事兜了,下回可不一定了,所以,在把孩子生下来前,我不能再有任何动作了。
想通了这些,我推开柜门,走了出去,摸黑从梳妆台找到火折子,把蜡烛点着,找了些伤药。
我想去看看云雀和大福子。
我端着瓶瓶罐罐,打开了房门,谁知眼前之景把我吓了一大跳。
李昭竟没走!
他身上裹着黑貂大氅,直挺挺地坐在四方扶手椅上,正闭目小憩,而胡马公公手执拂尘,立在他跟前,看见我出来了,忙推了把李昭。
“嗯?”
李昭被惊醒,扭头朝我看来,他并未站起,笑着看我,眼里有股子宠溺,柔声道:“舍得出来了?”
我低下头,没言语。
心里真的又慌了,他、他好像真的在意我,可在一个时辰前,他又对我动了杀心。
见我不说话,李昭轻叹了口气,挥挥手,让胡马去瞧瞧云雀和大福子。
等胡马走后,李昭起身,行到我面前,手按在我肩膀上,俯下身,脸凑到我跟前,笑道:“明明是你对不起朕,怎么朕觉得,像欠了你似的,当真不说话?”
我紧咬住下唇,一声不吭。
“那朕走了。”
李昭转身离去,走下台阶,忽然停下,回头看我,笑着说:“朕可真走啦……”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端着漆盘朝云雀住得偏房走去。
这大晚上的,我到底不好去瞧大福子,可我能看看云雀。
我疾步走到云雀的房门口,此番连累云雀被责打,我真的不好意思进去,于是站在门口,犹豫着。
寒风吹来,撩动了我垂落的黑发,我听见身后传来阵轻轻的脚步声,是李昭的,他在距离我一丈之地时停下了。
我依旧没说话,抬头朝屋里瞧。
云雀此时已经换了夹袄,坐在床上,腿上盖着厚被子,这丫头眼睛哭得像个核桃,双手举起,她早都包扎换了药,可伤实在重,血透过纱布渗了出来,瞧着触目惊心。
胡马搬了张小凳,坐在床边,他把拂尘插到腰后,搓热了手,小心翼翼地给云雀拆纱布,眼里尽是心疼,低声嗔了句:“你这丫头真是越发大胆了,我素日里都白教你了,主子爷看你是个妥帖人,才让你出来服侍夫人,哪知你竟敢伙着夫人杀人,哎,若非今晚夫人一力承担,你瞧主子爷能不能放过你,怕是这双手都得剁喽。”
云雀委屈地直哭,噘着嘴:“我就是心疼夫人,哎呦,您轻些。”
胡马瞪了眼云雀,抬手,用手背轻轻地给女孩擦掉眼泪,许是听见身后有动静,胡马立马转身,看见了我和李昭,他赶忙躬身过来,笑道:“这里不干净,夫人莫要进来了,一切有奴呢。”
我没言语,闷头就要进去,谁知脚还未踏进门槛,胳膊就被李昭用力抓住,他走上前来,将漆盘从我手里夺走,交给胡马,随后拉着我朝上房行去。
我甩开他的手,低着头,杵在院子中间。
“妍华,你是不是有些过了呢?”
李昭立在我面前,仍保持着风度,笑道:“你确定要这么一直冷着朕?”
我只是掉泪,手抓住衣角搓,哪知触动了指头上的刀口,我轻呼了声,把指头含在口里,吮掉流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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