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疾步走上前去,站在炕边看两个孩子,他们俩不足月,看起来特别小,脸还没我巴掌大,忽然,两个孩子齐哭,我想安抚他们,奈何只要一靠近,他们哭得就越厉害。
是因为我身上阴气重么?
想到此,我连连后退,不敢再靠近,只能远远地看他们被乳娘和嬷嬷们安抚,渐渐地平静下来。
……
我一直往后退,再次穿墙而过,这回,我到了一间精致干净的屋子。
朝前看去,绣床上坐着一对男女,是胡马和云雀。
胡马满面愁云,他搂住云雀连声安慰,而云雀这会儿痴呆得像只木鸡,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她怔怔地盯着地上一条麻绳,忽然重重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哭得凄惨:
“都是我害了娘娘啊,都是我!你让我死去,为什么要救下我,娘娘这三年待我如亲妹妹般,给我买了宅子,给我教做生意,我却……!我要去地下服侍她,她孤苦了一辈子,不能一个人走!”
“你清醒点。”
胡马喝了声,随后叹了口气,将云雀紧紧搂住,劝道:“我知道你是悔恨没照顾好娘娘,可娘娘这不是还吊着口气么,万一她醒了,听见你上吊死了,又受刺激怎么好?院判大人已经想法子施救杜老了,这时候你就别添乱,娘娘日后还要你伺候呢。”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几下叩门声,紧接着,蔡居公公温和的声音响起:“干爷,陛下醒了,让您进去伺候呢。奴瞧着陛下许久水米未进,方才去小厨房准备了些鲍鱼粥,劳烦您待会儿给陛下端上去。”
“知道了。”
胡马应了声,松开云雀起身,他迅速整了下衣裳,担忧地看了眼趴在床上哭泣的云雀,大步走了出去。
我飘到绣床那边,手指轻轻地触着云雀脖子上那道勒出血的伤痕,哽咽道:“好好活着啊,傻丫头,别再做这样的事了,不然姐不会原谅你,知道么?”
我叹了口气,手捂着发疼的心口,朝外疾步走去,穿过凄凉的秋雨,我再次回到上房的内间。
此时,内间已经拾掇了番,多添了十几盏灯。
李昭抱着睦儿盘腿坐在内间的炕上,他旁边就是我死气沉沉的肉身,这男人额头红肿了一块,他并未换衣,还穿着那身玄色龙袍,歪着头,一眼不错地看着我,忽然问:“妍妍,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
他凄然一笑,两行浊泪潸然而下:“从前我嘲笑朱九龄,嫌弃他私德败坏,是个烂透了的人。可如今,我却对他那离经叛道有些感同身受,他的小姑娘离他而去,他性情大变,变得滥情薄性,那以后我会不会也变成他这样?你是不是真这么恨我,狠心把我孤零零抛下?你知道么,方才我忽然感觉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说到这儿,他将睦儿抱起,轻推了下睦儿的小屁股,柔声道:“去,把你娘叫醒。”
睦儿闻言,跌跌撞撞地走到我肉身的头跟前,一屁股坐下,小手推我的胳膊,甜甜地笑:“娘亲,快起来。”
见“我”没什么反应,睦儿茫然地扭头看向他爹爹,这小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两只小胖手挡在面前,忽然松开:“喵呜~喵呜~”
我破涕一笑,这小子还当我不高兴,在跟我玩躲猫猫逗我呢。
见娘亲依旧沉睡着,小木头索性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他侧身躺在“我”跟前,小手搂住我,乖巧地眨着眼:“娘亲困啦,小木头和娘亲一起睡觉觉。”
看到儿子这般懂事,我再次泪流满面,抬眼瞧去,李昭双手捂住脸,身子剧烈颤动,出声痛哭。
我坐到炕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哭什么,我最烦男人哭了。”
正在此时,我瞧见胡马掀帘子进来了,他端着漆盘,小跑到炕这边,把漆盘等物放在炕桌上,打开炖盅,往瓷碗里倒了些热气腾腾的鲍鱼粥,用小勺快速搅动,半条腿跪行上去,给李昭递去,柔声安慰:“陛下要保重身子哪,娘娘如今全靠您在背后撑着呢,您可不能倒下,好歹吃两口吧。”
李昭用手背抹了把脸,看了眼“我”,从胡马手中接过粥,刚吃了口,俊脸忽然变得极难看,居然全给吐了,他无力地趴在炕上,苦笑:“朕如今总算知道什么叫难以下咽了。”
李昭推开过来搀扶他的胡马,复又盘腿坐到“我”跟前,他将粥碗放在炕桌上,从玉盘中拈了块菊花糕,掰了指甲盖那么大点,凑到“我”身前,将糕点往“我”嘴里擩,柔声哄:“那会儿你说饿了,可却没有吃,现在能不能卖风和先生一个面子,张嘴吃一口?”
他话音刚落,内间门口忽然传来蔡居恭顺的声音:“启禀陛下,袁首辅、梅尚书还有羽林卫总指挥使沈无汪大人已经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李昭疲累地长出了口气,他将糕饼放回玉盘中,扶着胡马的胳膊下炕,谁知没站稳,脚底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他闭眼深呼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让胡马帮他整理了下仪容,他大手摸了摸睦儿的小脑袋,低声嘱咐:“娘亲累了,小木头要乖乖的,别闹腾,知道么?”
“好。”
睦儿说罢这话,立马紧闭起眼,佯装睡着。
李昭笑了笑,大步往外间走。
我紧随在他身后,亦出去,这会儿外间侍立了四位太医,临时支起张红木长桌,桌上满满当当摆了几十封待批的章奏,在门外站了三个器宇轩昂的男人,正是袁文清、梅濂还有沈无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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