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我望向盈袖,泣不成声:“你呀,一定要好好的,别让嫂子担心。”
我抬臂,用袖子擦泪。
耳边又传来阵鼓瑟乐声,还有纷纷杂杂的人说话聊天声。还像方才一样,头晕目眩见,我又一次被种可怕的力量拽走,抬头间,我发现自己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间屋子不甚大,也没有太华贵之物,靠墙有四个极大的书架,上头摆满了书。
在屋子正中间的方桌旁坐了一家五口,是我八弟和他媳妇。
桌上摆了香甜可口的饭菜与米粥,弟媳妇是个恬静温和的妇人,她正用勺子给丈夫和儿女们舀粥,在剥鸡蛋的当口,弟媳妇眼圈忽然一红,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怎么了你?”
八弟牧言抱着刚两岁的小女儿雁回,正用小勺给闺女喂饭,看着媳妇儿笑道:“大清早的哭什么?”
弟媳妇用手抹去泪,哽咽道:“如今你姐姐正得盛宠,那些过去欺辱你的公子哥儿们闻着香味儿蹿过来,点头哈腰地奉承你,这倒罢了,我知道你看不上他们,避之不及,可、可那个什么安国公家太太昨儿到咱家做客,说想把家中女儿指给你做妾,我寻思着,你如今大富大贵了,是该添妾室了。”
“嗨,我还当什么呢。”
八弟将鸡蛋剥好后,沾了些酱,给媳妇递过去,笑道:“当年你没嫌弃我穷,也不怕我的疯病,高高兴兴地嫁给我这个瘸子,给我养育二儿一女,操持这摊子家事,你是我最亲最敬的女人,我十几年前就发过誓,要一辈子待你好。如今我骤然富贵就负了你,岂不是无情无义的王八么,放心,我高牧言此生就你一个女人,绝不相负。”
弟媳妇破涕一笑,害羞地瞅了眼坐在旁边的两个儿子鲲儿、鹏儿,嗔道:“真不害臊,儿子跟前说这种话。”
“你若不信,我立马写个字据!”
八弟眼里爱意浓浓。
“爹爹,这话儿子可听见了。。”
鲲儿笑着起身,往书桌那边跑去:“我去拿纸笔,待会儿您还得按手印!”
鹏儿跟着起哄:“那我就是见证,爹爹若是将来负了娘,我们就拿着字据去四姑六姑那儿去告状!”
瞧见这和和美美的一家,我心里又暖又羡慕,同时也感慨。
人和人到底不一样,有人升官发财死老婆,有人不论富贵到何种地步,依旧珍惜爱怜贫贱之妻,弟媳妇真是个有福的女人啊。
我低头,笑着抹去泪。
忽然,我耳边想起阵类似战场的杀伐和马铭嘶嘶声,鬼哭狼嚎,让人不寒而栗,紧接着还有种女人尖刻地谩骂声和哭声,让人心生烦躁。
再次抬头时,我发现自己又到了个新地方,左右瞧去,这仿佛是个鸟语花香的书房,地上铺着厚软的毯子,外间的桌上和圆凳上摆着好些珍惜兰花,凌空悬挂着五六个精巧鸟笼子,里头关着毛色鲜亮的画眉鸟。
屋里有两个男人,我四姐夫和他的嫡长子。
孙家的两个嫡子先前来给我请过安,长子叫学谦,今年有二十六了,在大理寺做了个末流小官;次子名唤学勤,考了三次都不中,而今在家中等着荫官的恩旨。
四姐夫穿着燕居常服,眉头深锁,手里拿着只铜壶,正在给兰花浇水。
这时,他的嫡长子孙学谦急走两步上前,从袖中掏出方帕子,帮父亲给兰花的叶子擦水,笑道:“爹,过去大房出了个微不足道的宫妃,这些年没少在咱们跟前趾高气昂。而今咱家有个更尊贵元妃娘娘,可算是抬起头来了,您不知道,而今那大理寺卿安大人见了儿子,都客客气气的呢。”
四姐夫白了眼长子,冷声道:“你以后要谨慎些,别给娘娘添乱,而今咱们家也算皇亲国戚,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稍有不慎,弹劾的章奏就送到了陛下跟前。”
“您说的也忒严重了。”
孙学谦满不在乎一笑:“娘娘如今有三子,谁能贵得过她?又有谁敢欺负她的亲戚?不瞒您说,前几日儿子碰见德靖侯家的大爷林广舒,您猜怎着,这小子竟偷摸去观里探望他表妹张韵微,儿子当场将他拿了个人赃俱获。他们张家当年不是把高舅舅的腿打折了么,左右张氏嫡系去了象州,儿子便也让人打断他家亲戚林大爷的腿,便算替高舅舅和娘娘出了口恶气。儿子在大理寺做了六七年的录事,一点升迁的机会都没有,您老去求求姝姨娘,或者您在娘娘跟前帮儿子奔走奔走……”
“糊涂!”
四姐夫随手抽了本书,重重地打了下他长子,喝骂:“娘娘屡次告诫为父,要约束子侄。这回她就是因为太过忧心竭虑,这才动了胎气早产,你姨娘这两日守在娘娘跟前,一眼未合,为父也是今早才回来。”
四姐夫瞪了眼长子,连连摇头,斥骂:“虽说德靖侯林家已没落,可好歹也算官面上的人物,你怎敢为一己私欲就拿林家大爷把柄,还重伤他,赶紧去准备厚礼,待会儿咱们上门给人家赔罪。”
“不至于吧。”
孙学谦揉着胳膊,讪讪道:“一个破落户罢了,至于您堂堂御史大人给他致歉?”
“无知小儿!”
四姐夫将水壶扔到桌上,不防头,砸坏了一盆墨兰,他冷声训斥:“越是爬到高处,越要小心谨慎。你若是有本事,早都当上少卿了,何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小小录事。我看你也不必再呆在京中了,去地方历练个十来年再回来,也省的给家族和娘娘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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