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不懂技术！
    不知道炮管的生产工艺中，任何一道工序都是不能省略的。他们省略了这些热处理工序，然而却给前线战士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不说自己的前途，仅仅只是说自己心中的良心关，多少人能够过得去？
    尤其是主管技术的田德明提醒过他好几次，但是他都被眼前这个王八蛋给忽悠了过去。
    谢建设原本就是工厂里面的一个技术人员。田德明当初是被打倒了的，这才刚刚恢复工作没有多长时间，原来很多年都是在工厂里面当清洁工！
    相对来说，他还是更加相信谢建设一些。
    “老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我们生产产量无法跟上前线部队的使用需求，你就开始打击报复？我给你说，现在可不是原来那个时代。”一听到部长亲自来了，再看到周围的情况，要是还无法明白怎么回事，他谢建设也就枉当了这么些年的革委会主任了。
    “厂长，我家里面还有事情，我先回去看看，一会儿再来这边……”
    “是呀，厂长，我老婆刚刚小产了，我回去给她弄点吃的，小产可也是不能落下毛病的，不然以后就麻烦了……”
    原本在一边开会的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感觉天要塌下来了。
    这些炮怎么回事情，他们都知道，即使不懂的人，也是明白的。
    前线需求量大，他们的产能根本就无法供应，一开始，他们只是减少热处理工艺的时间，淬火没有淬透就结束这道工艺进入下一道的工序，然后尝到甜头了，被上面表扬，工厂的效益也因为生产效率高变得非常好，各种紧俏的物资都是整车往工厂里面拉回来。他们作为管理者，不仅仅能够多得到一些好处，其他的工人为了多得到一些，自然也会走一些后门。
    七十年代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生产，根本就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现在前线精确，他们这样干，也是正常的。
    反正出了事情，他们就推脱是部队后勤的催的太急，他们也没有办法才这样干的。
    这会儿张玉明摆明就是不会出来顶缸，他不懂技术，军方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部长亲自来这样一个小厂，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部长肯定不是来表扬他们这些管理者的。
    “都呆在里面，部长他们马上就到了！”张玉明见到有人想要离开，这肯定不行，这些家伙一旦跑了，很难抓回来的。万一到越南那边去当了叛国者，这边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刘青山一行人满脸怒气地进入了厂里面，这让很多知道内情的工人都是心中更加惶恐。尤其是一些基层人员，他们都是跟谢建设光写非常好才能够得到这些工作岗位的，每次厂里面有什么福利，他们也都是拿大头的。
    现在事情败露了，自然就担心了起来。
    这些炮管生产工艺不完全，估计打不了多少就得报废，更加严重的后果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的。
    “首长，我要举报，我们工厂的谢厂长为了完成任务，取消了很多的生产工艺，比如热处理之类，同时在原材料生产的时候为了加快进度，扩大产量，材料在钢炉里面保温的时间基本上是没有，融化之后就开始铸造……”有人惶恐，有人也看到了这里面蕴藏的机会。
    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见到刘青山等一帮人怒气冲冲地向着车间里面走去，根本就没有去工厂管理办公室，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拦住刘青山等人，开始举报谢建设等人。
    “哦？你是什么岗位的？怎么知道你们这些问题？为什么以前没有向上级反映？”刘青山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在前面十多年，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倾轧，甚至子女举报父母的事情都是层出不穷的，他也是这样事情的受害人，对于这种事情有着本能的反感。
    如果不是内部人员，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问题。
    刘一九在一开始就分析出来这些事情，这个必然是整个厂很多人集体达成了共识才行的。仅仅凭借一两个人根本就不行，现在很多的老技术人员以及管理人员都没有恢复工作，即使恢复了工作，在这些单位里面都是没有多大的话语权的。
    普通工厂，没有山里面的那些重要基地那样严格。
    上面的意思是逐渐改变，一步步地来，如果太快，会造成一些更大的错误。
    “报告首长，我是生产管理部的干事，我叫马汉三……”中年男人听到首长问他，顿时就抓住机会。
    “把你知道的情况做成文字材料交给我们。”刘青山说完之后，就没有再理会马汉三。
    马汉三的行为，顿时让很多工人鄙视，但是却让更多的工人惊愕。这些生产一线的技术工人，都是拥有比较丰富的生产经验的，理论知识懂得不多，但是不代表他们生产的炮管不需要进行热处理。
    很多人顿时就明白了，他们加工炮管的时候，切削变得容易，刀具磨损情况降低，不是因为他们获得了更好，更加坚硬的刀具，而是他们加工的材料软了很多！
    这是多要命的事情，他们生产的可是炮，炮管不够硬，这个得炸膛的。
    这是他们当初还是学徒的时候师傅就告诉了他们的。军工生产，有任何质量问题都必须汇报，让技术人员处理，不行，就报废！
    可是现在……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的士兵包围整个工厂。
    “小刘，这里面是他们目前正在生产的各种炮，你对于这个比较熟悉，人年轻，腿脚利索，你先去检查一下……”首先进入的就是组装车间。这里面是最后的一道工序，这些炮虽然最后是拆开成各个部分再包装，不过在出厂之前必须进行一次组装，成品检验部门也是在这里面。
    刘一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带着罗通先行进入了车间。
    他没有去看那些完成生产即将组装或者已经组装好了的成品，而是首先找检验人员拿检验记录。
    “你们的检验记录就是这样记录的？你师父这样告诉你的？你能够告诉我，这生产的是什么？”刘一九看到一本厚厚的检验记录里面，随便填了一些数据，询问那名四十多岁的检验组长，对方居然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来他们成品检验需要检验哪些地方！
    “你谁呀你？我们检验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来的，整个工厂都是这样的，难道有什么问题？不要以为你是上面来的，就可以随意指手画脚，小伙子，你难道知道这些炮怎么生产出来的？不懂别在这里装懂！”被刘一九数落的检验组长没有说什么，旁边的一名三十来岁，穿着一件格子花布外套，手中正在织毛衣的女人倒是对着刘一九骂了起来。
    一听这话，罗通顿时大怒。
    他正要反击，却被刘一九给拉住了。
    “部里面下发的文件你们看了没有？七专技术协议的文件。你们车间主任呢？”刘一九没有跟那女人争锋相对，而是问着旁边的检验组长。
    检验组长看了看花格子女人，没有说话。
    “我就是装配车间的车间主任，有什么话跟我说吧！”女人嘴角浮现出一抹嘲笑。
    小样，吃的米还没有老娘吃的盐多呢。
    上面也真是没有人了，居然派出这样的人来检查他们关于七专技术协议执行的问题。
    要是按照七专技术协议来做，她还能担任这个车间主任？
    “我是后装总部派来的调查员，专门负责调查2983厂生产质量问题一事，副团正营级，这是我的证件。我需要你们这一年来所有生产的产品的成品检验记录，同时，我需要你们成品库房这几年产品调配情况的记录……”刘一九没有理他，直接把自己的证件展示给了这个女人看。
    这会儿，刘青山等人也跟着进来了，他们的身边，还多了被战士押着的一些人。
    2983厂厂长谢建设在最前面，脸色死灰，他已经知道了他们厂出去的炮在战场上炸了膛的事情。
    “小刘，情况怎么样？”刘青山等人见到刘一九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本资料，开口询问道。
    这些情况，他们也不是非常清楚。
    “这里面根本就没有执行七专技术协议，部里面推广的时候难道没有强调？成品检验没有任何的记录，生产完之后，就随意填几个合格的数据。这位就是成品库的车间主任……”刘一九叹了一口气，指着身边这个手中还拿着织了一半的毛衣的女人很是痛心地说道。
    他的意思很明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查了。
    成品没有完善的检验记录，发货到了哪些单位倒是有着明确的记录，不过很多的底子已经无法查到。
    到生产车间里面走了一圈，成品，半成品，毛坯根本就没有明确的标识。
    在七专技术协议之前都有着明确规定，必须分开的废品区，更是没有。
    这家厂，没有废品这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