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她指着慕月奚，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慕月奚乖巧地低着头，目光落在慕云凤的影子上，云鬓插着的花钗流苏在摇摇晃晃，像是这屋里浮动的人心。
    亡国皇后嫌弃地扫了一眼这光徒四壁的后罩房，抬手用帕子掩住鼻子，不容置喙地吩咐道：“你准备一下，后日入宫去见皇帝。”
    慕月奚圆润乌黑的眼眸眨了眨，迟疑地望着亡国皇帝，柔软的嘴唇张了张，声音软糯，“不是说让姐姐——”
    “让你去你就去，皇帝陛下——”亡国皇帝似乎很不习惯称呼别人“皇帝陛下”，顿了一会儿才大手一挥，“皇帝陛下只说是慕氏公主，并没有说要哪一个。”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慕月奚搬开硬木板床，选定一块青砖，用匕首小心地撬出来，把青砖靠里的那面削去小半，空出来的地方正好能藏下匕首。削下来的青砖她分次扔到了花园里。
    慕月奚本来也没有什么华服首饰，亡国的过程又兵荒马乱，轮值的女侍没找到朱钗玉簪，只好帮她梳了双丫髻，用两条丝带系好，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申时一到，慕月奚随着内侍入了宫。
    宫墙高大，隐约能看到远处的碧瓦朱檐，慕月奚一边走一边留意着所过之处，最终随着内侍停在龙极宫的殿门外。
    门外站着传话的内侍一看慕月奚就皱了眉，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小”，还是进去通传了。
    没多会儿出来一个大太监，慕月奚估计这就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了，她眼观鼻鼻观心，任这位大总管沉着脸打量自己。
    “进来吧。”大总管的声音有点阴柔，但并不尖锐，听着还算舒服。
    慕月奚跟在他身后，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到大殿中间，余光瞥见龙案后坐着个玄衣男子，不用问，肯定就是一统五国的新帝。
    大殿中寂静无声，角落摆着双鹤香炉，仰天的鹤嘴中吐出袅袅香雾。这清凉的香气慕月奚很熟悉——在慕氏亡国前，父皇的头疼犯了，燃的就是这种香。
    双腿并拢慢慢跪下，双手压在冰冷坚硬的青石上，慕月奚额头抵住手背，轻声道：“慕氏月奚恭请陛下圣安。”
    她没有抬头，但能察觉到大殿内的氛围诡异地凝滞了一下。
    带她进来的安大总管眼看着新帝皱了眉，忙道：“这位是慕氏的小公主。”他的语气加重在“小”上。
    “抬头。”男人的声音低沉冷漠，听起来不大愉悦。
    慕月奚直起身，半仰起脸给皇帝看，目光规规矩矩地落在龙案上，没有直视帝王。
    “多大了？”
    “回陛下的话，臣女明年就及笄了。”
    战利品还没成熟，您得明年才能品尝，不过您要是着急，现在品尝也行，只要不把战利品杀了就行——慕月奚很努力地想把这些话传达给大帝王，为了证明自己这颗果子已经接近成熟，她学着以前宫里那些妃嫔的样子，眸光流转，目光缓缓划过龙案，在皇帝的手上打了个转。
    手指修长平直，还怪好看的。
    龙案后的帝王轻嗤一声，“坐，随便说说慕氏以前的皇宫。”
    慕月奚坐到安大总管指的位置，双手乖巧地搁在膝盖上，“慕氏皇宫很小，远没有陛下您的皇宫气势恢宏。”
    她飞快地偷瞄一眼，发现大帝王单手支颐，竟然闭上了眼睛。
    “慕氏皇宫的御膳房在西边，做的东西很好吃，包子就有很多种，素的有青菜包、酸菜包，甜的有豆沙包、奶黄包……”
    安大总管的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这是皇宫的御膳房？不是街头的包子铺？
    他很不满地盯着慕月奚，这个慕氏小公主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小猫似的灵活。年纪不大，乖巧可爱，声音也软软糯糯很好听。
    “我喜欢包子的皮厚一些，白白软软的，咬上一口能尝到面粉的甜……”
    小公主还在跟包子不死不休，安大总管不禁开始怀疑慕氏皇宫的御膳房只会做包子这一种东西。虽然陛下也并不是真的要听各国皇宫的情况，无非是借着由头把各国公主叫来看一眼，但对皇帝的问话如此敷衍了事，实在是大不敬。
    安大总管小心地觑着皇帝，揣测着这位小公主的结局，却惊讶的发现——
    皇帝竟然……睡！着！了！
    安大总管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又抬手用力揉了揉，定睛再去看，那位已经很久没有安眠过的大帝王双眸紧闭，呼吸绵长，真的睡着了。
    盯着帝王看了一盏茶的时间，安大总管确信皇帝越睡越沉。
    他抬起手指竖在唇边，慕氏小公主的声音立刻就停了。他摆摆手，慕氏小公主退出了大殿，脚步也像猫儿似的，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慕月奚回到四方馆，还没来得及回答亡国父皇的问话，就听见院子外传来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
    “传陛下口谕，召慕氏小公主慕月奚即刻入宫——”
    第2章 02
    慕月奚才刚刚回到四方馆，慕氏亡国皇帝也才刚刚摆出慈父的样子，打算详详细细地询问此次觐见的情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太监追了过来，喊着让慕月奚即刻入宫。
    想到前天被杀的齐国公主，慕氏亡国皇帝的脸唰一下就变了。
    “你，你做了什么？！”慕氏亡国皇帝阴沉沉地盯着慕月奚。